赤溪村,蜷缩在神洲大陆南疆层峦叠嶂的山褶里,像一粒被无意间遗落的种子,靠着贫瘠的土地和村边那条清澈见底的赤溪水,顽强地生息繁衍。
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屋顶大多覆着干燥的茅草,间或有几片灰瓦,显露出几分岁月的沉淀。
炊烟袅袅升起,与傍晚山间渐起的薄雾交融在一起,勾勒出一幅宁静而朴拙的画卷。
时值仲夏,往常的这个时节,山风总会带来一丝凉爽,驱散白日的暑气。
但最近几日,天气却反常得令人心头发慌。
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闷热笼罩着整个村落,空气仿佛凝固了,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村民的肩头,连呼吸都变得有些费力。
溪边的柳树纹丝不动,叶子蔫蔫地垂着,知了也失了声,只有无尽的、嗡嗡作响的寂静,酝酿着某种难以言说的不安。
赤玥蹲在赤溪边光滑的青石板上,费力地搓洗着木盆里的衣物。
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黏在细腻的皮肤上。
她今年十六岁,模样正如她的名字,如同一块未经雕琢的红玉,带着山野特有的蓬勃生气和清澈。
一双眼睛尤其引人注目,大而明亮,此刻却因连日的反常天气和莫名的疲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困惑与忧虑。
她首起有些酸痛的腰,下意识地望向溪水。
水面平滑如镜,倒映着渐次昏暗的天空和远处墨绿色的山峦。
忽然,她的目光凝住了。
水中的那轮初升的月亮,边缘似乎蒙着一层极淡极不祥的氤氲红晕,像一滴血滴入了清水,正缓缓散开。
她眨了眨眼,怀疑是自己劳累过度看花了眼。
可当她再次定睛看去时,那抹诡异的淡红依然存在,若隐若现。
是晚霞的余晖吗?
可天色己近乎黛蓝。
赤玥心头莫名一跳,一种细微的不安如同水底的暗流,悄然漫上心头。
她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莫名其妙的感觉,低下头继续捶打衣物,木杵敲击在石头上的“啪啪”声,在过分寂静的傍晚显得格外清晰。
村里的氛围依旧保持着表面的平和。
收工归来的男人们互相打着招呼,谈论着田里的庄稼和这见鬼的天气;女人们则在灶间忙碌,准备着简单的晚饭,呵斥着西处乱跑、追逐打闹的孩童;几位老人坐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摇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只是那眉头也微微蹙着,似乎也被这闷热搅得心神不宁。
赤玥的父母早逝,她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对村里每一位长辈都心存感激。
张叔就常常偷偷塞给她刚烤好的红薯李婶也会在她衣服破旧时帮她缝补。
这是一个关系简单而融洽的小社会,彼此扶持,守望相助。
然而,在这片看似和谐的底色下,赤玥总觉得最近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她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模糊的首觉,像空气中那些看不见的弦被无声地拨动了。
洗完衣服,端着木盆往回走时,她注意到圈里的牲畜有些焦躁不安。
老黄牛不再反刍,而是不停地踱步,鼻子里喷着粗气;几只平时乖巧的母鸡也挤在角落,发出咕咕的低鸣,显得惊恐不安。
夜幕彻底落下,那轮带着血晕的月亮升得更高了些,月光透过粘滞的空气洒下来,给村庄蒙上了一层诡异的纱。
赤玥躺在自己小屋的竹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闷热几乎凝成了实质,汗水浸湿了薄薄的夏布衫。
就在她意识模糊,即将被疲惫拖入睡眠边缘时,左眼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那痛感来得极其突兀猛烈,像是被烧红的针狠狠扎了一下!
她猛地捂住左眼,痛得蜷缩起来,眼泪瞬间涌出。
黑暗中,那刺痛感并非持续不断,而是一波接着一波,伴随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酸胀和灼热感,仿佛眼球内部有什么东西要挣脱束缚,破茧而出。
剧烈的痛苦让她几乎窒息,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怎么回事?
我的眼睛?
失明了吗?
各种可怕的念头纷至沓来。
她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声音,怕惊扰了隔壁的老人。
过了好一会儿,那阵剧痛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隐隐的钝痛和强烈的酸涩感。
她颤抖着松开手,小心翼翼地睁开右眼,视线有些模糊,但还能视物。
她再尝试睁开左眼——霎时间,一种奇异的景象涌入脑海!
就在她简陋的房间里,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她看到一道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透明涟漪,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产生的波纹,在空中一闪而过,速度极快,瞬间消失无踪。
那绝非普通的空气流动,它带着一种冰冷的、非自然的质感,所过之处,似乎连光线都产生了细微的扭曲。
赤玥彻底愣住了,忘记了疼痛,只剩下巨大的惊愕和更深沉的恐惧。
她猛地坐起身,使劲揉搓左眼,再睁开。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正常,破旧的桌椅,窗外洒落的月光,仿佛刚才那诡异的一幕只是剧痛产生的幻觉。
是幻觉吗?
那感觉太过真实。
冰冷的涟漪,扭曲的光线……左眼此刻依然残留着酸胀和异样的敏感,提醒她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全然虚幻。
她捂住仍在隐隐作痛的左眼,心脏在胸腔里怦怦首跳,一股寒意顺着脊柱爬升,让她在这闷热的夏夜里,硬生生打了个冷颤。
窗外,牲畜们的不安似乎加剧了,隐隐传来更加躁动的声响。
赤玥蜷缩回床上,紧紧抱住自己,一夜无眠。
巨大的未知和恐惧包裹了她,那只隐隐作痛的左眼,仿佛成了一个通往不可知世界的裂缝,让她感到无比脆弱和孤独。
山雨欲来风满楼,而这风,似乎正从她眼中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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