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冬,松花江彻底封冻了。
江畔小镇姑娘沈芸初,目睹全家死于日军扫荡。
一支濒临覆灭的东北抗联小队悄然退入镇外山林。
为寻求真相,她冒险偷走日军机密地图。
行动失败,却在亡命奔逃时撞上小队唯一幸存者周大勇。
两人在冰封绝境中逃亡七昼夜,生死之间点燃星星之火。
多年后白发苍苍的她回到江边,却撞见一张极为熟悉的脸庞。
那人也认出她来,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替他们,尝尝这太平年月的粮食吧。”
松花江彻底封冻了。
它不再是那条奔腾不息的母亲,而是一整块巨大、凝固、死灰色的磨盘冰面,沉重地压在整个关东平原的胸膛上。
寒气,不是从高处坠落的刀片,而是从脚下冻结的江面深处蜿蜒蔓延而出的冰蛇,无声地爬进杨树镇每一个窗棂的缝隙,每一个草屋的泥土墙根,每一个活物衣服的褶皱里,钻进骨头缝里,吮吸最后一点温热的生气。
一九三八年这个冬天的严寒,带着某种不祥的铁腥味。
雪,不是飘落的,是凝固在灰蒙蒙半空中的粉尘。
风吹过林梢,发出狼嚎般尖锐干涩的啸音。
老沈家的“保元堂”里,沈芸初搓着冻得通红的、有些麻木的手指。
父亲沈永年佝偻着背,就着一盏昏暗马灯跳跃不定的光晕,专注地碾磨着一种结着白霜的块根。
干硬粗糙的药材气息混杂着松烟灯油的焦糊味,在冰冷而滞重的空气中凝结、盘旋。
老旧的木柜台如同一个蜷缩的老兽,无言地承接着沈永年一声紧过一声的沉闷咳嗽。
“爹,明早我去渡口,”沈芸初的声音被寒气箍得很细,“看能不能砸开冰眼,钓两条鲫瓜子……”她的话尾被窗外骤然而至的汽车引擎咆哮粗暴地撕碎。
那不是一辆车,而是一群野兽在深喉里滚动着杀意的咆哮,雪粒子被急速卷起的车轮碾成呛人的粉尘,顺着门缝、窗框,劈头盖脸砸进来。
镇口的狗开始狂吠,不是示威,是绝望的尖嚎。
紧接着,那一种穿透寒雾、刺入骨髓的声音炸响了——“啪勾——!
啪勾——!”
尖锐,干脆,像是粗劣的鞭子抽在冻僵的大地上,每一声都带着骨头碎裂般令人牙酸的尾音。
父亲沈永年那张被药粉染成土黄色的脸瞬间褪尽血色,灰败得像一张旧麻纸。
他的手猛地攥紧,掌心紧裹着半截药碾滚轮,硬生生压碎了一块坚硬的山茱萸,细小锐利的碎屑深深嵌入满是老茧的手掌肉里,他却毫无知觉。
只有那双因过度用力和恐惧而瞪大的眼睛里,倒映着油灯微小的火苗和窗外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手榴弹沉闷爆炸的闪光。
“跑……”父亲喉咙里挤出一个沙哑到不成调的嘶吼,枯枝般的手骤然爆发出一股怪力,一把将还在茫然僵立的芸初向堂屋后面那扇通向柴房的小门猛力推去。
父亲的力气太大了,芸初被他推得一个趔趄,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被那股决绝的力量推向门口。
指尖触到冰冷的门框那一刻,她下意识地回头。
那扇薄木板钉成的门被狠狠踹开,伴随着木屑碎片如同绝望的雪花般爆溅开来的声音,几个身着土黄色军装、枪口指前的日本兵涌了进来,带着一股室外凌厉的寒风和刺鼻的机油、汗液与劣质烟草混合的臭味冲入室内。
父亲沈永年被粗暴地推搡得站立不稳,首接撞在老药柜的硬角上。
他哼了一声,下意识地捂住腰肋的位置。
芸初清晰地听到日本兵粗暴的吼叫,那腔调尖锐而陌生,像是钝刀刮铁皮。
一个戴着眼镜、身材精瘦、面颊凹陷的军官踱步上前,他的眼神锐利阴冷,如同刚磨过的冰锥,扫过父亲,最后在柜台里侧一个落了锁、体积颇大的青花瓷大罐上略作停留——那里面存放着一些珍贵的年份高丽参和虎骨。
军官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抽动了一下。
不知从哪里涌上来的力气,沈芸初猛地一缩手,身体像滑溜的鱼一样从父亲推力的惯性中挣脱出来,没有撞向柴房的门板,而是矮身钻进了厚重柜台下方一个平时堆放碎草和杂物的狭小空隙里,动作敏捷得她自己都吃惊。
她紧紧捂住嘴,心脏擂鼓般撞击着薄薄的胸腔,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刺眼的电筒光柱毫无规律地来回扫射,将药堂里瓶瓶罐罐的影子拉扯成狂舞的鬼魅。
日本兵叽哩哇啦的吼叫、翻箱倒柜的破碎声、某个瓷器被砸碎的脆响、还有父亲压抑着的、带着颤抖的痛苦呻吟混杂在一起。
那个眼镜军官——后来才知道他叫斋藤,声音很平,像冰冷的秤砣落地:“八嘎!
说!
抗联!
在哪?!
粮食!
藏哪里?!”
“老总……真……真不知……”父亲的声音破碎模糊,是被粗暴拉扯压迫胸腔的挣扎。
紧接着是沉闷的重击声,像沉重的皮囊砸在地上。
沈芸初的指甲深深抠进自己手臂的肉里,借着杂物缝隙的微光,她看到父亲沾着泥污的旧棉鞋和两条布满青紫淤伤的小腿在离地仅数尺的狭窄视界里无力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脚步声密集地朝后屋涌去。
她听到母亲恐惧而短促的尖叫声,像刚开了个头就被一只无形大手捏断了喉咙。
然后是弟弟小山压抑的、不成声的哭泣。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嘈杂,却又在她耳朵里被无限放慢、放大。
“……小山……”母亲只来得及叫出两个字,声音就陡然变形,成为一种动物被刺穿内脏时才有的、无法分辨声母韵母的惨烈呜咽。
然后一声更加沉闷、仿佛厚木板拍在湿泥地上的巨响。
有什么温热、黏稠的东西溅射在杂物间朽烂的木隔板上,发出细微的“啪嗒”声,散发出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铁锈气味,缓慢地、带着生命残温,滴落在地面。
再没有小山的声音了。
沈芸初的眼珠凝固在眼眶里,像两颗被冻硬的冰珠。
世界彻底失声,失温,失去了形状。
她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牙齿无法控制地咯咯撞击,骨头在寒冷和剧痛中寸寸断裂的声音。
身体沉向一片冰冷的淤泥深处,无法呼吸。
时间死掉了,在她指尖流走的只有冰冷粘稠的血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瞬,也许漫长得足以让整条松花江从头冻结到尾。
一个沉重的军用皮靴踩踏着凝血的泥土,发出咯吱的黏腻声响,在她藏身之处的杂物缝隙前停了下来。
粗糙的、沾着褐色冻土的黄呢裤腿挡住了那点微光。
一只戴着翻毛皮手套的手漫不经心地拂开柜台上散乱的人参须子和碎木片。
手指所过之处,几个被压扁的油纸小包露了出来,是“风寒止嗽散”。
军官斋藤的目光在其中一个纸包上多停留了一瞬,他的鼻翼似乎翕动了一下,随即冰冷地移开。
那包药旁边,是半张不慎遗落的纸片,上面用毛笔潦草地写着什么。
靴子抬起,踢开一个挡路的铜药碾碎片,走了出去。
纷乱、沉重、属于毁灭者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混杂着汽车引擎低沉的嗡鸣和士兵们隐约、粗哑的谈笑声,向着下一个地方扑去。
世界只剩下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混合着浓烈的硝烟、血腥和焦糊味。
沈芸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出来的。
手脚冻得僵木,麻木得像是别人的肢体。
她几乎是滚出了那狭小的缝隙。
保元堂彻底变了样,像一个被巨兽撕咬咀嚼后又粗鲁吐出的内脏碎片。
药柜倾塌了大半,各种形态的药材和破碎的瓶罐碎片铺了一地。
那青花大罐只剩半个扭曲的坛身,名贵的参茸如同枯草,混在乌黑的血迹和碎陶之中。
父亲趴在离柜台不远的地方,歪着脑袋,额头抵在地上,凝固的暗红色血浆从额角一首蔓延到地上,在地面冰冷的灰土上形成一个浓稠的湖泊。
他的眼睛半睁着,没有看向任何地方,目光凝固在一个永恒的、沈芸初永远无法知晓的虚空点。
另一处稍微靠近后门的地面,暗红发黑的液体正缓慢凝结。
那里沾着一些散碎的东西:一小缕被粗糙外力撕扯下的头发、一块染血的粗布残片、还有半只小小的、针脚稚拙的小布虎头鞋——那只鞋上的虎头曾是她用黄线一点一点缝出眼睛的,此刻一只眼睛没了,只残留一个张着嘴的、傻乎乎的黄线轮廓。
虎头上那只独眼,空洞地瞪着灰蒙蒙的屋顶,又像是在瞪着芸初自己麻木的脸。
沈芸初呆呆地看着那只鞋,喉咙里像是被冻硬的冰块死死堵塞。
她的身体里己经没有愤怒了,甚至没有眼泪。
血液流尽了,心冻死了,只剩下这具还在喘息、承载着无尽寒冷的躯壳。
她弯下腰,动作僵硬得如同关节锈死的木偶,想捡起那半只小鞋。
指尖还未触到冰冷的布面,胃部一阵剧烈的翻搅猛地顶了上来。
她扑倒在冰冷的泥地上,干呕起来。
除了酸苦的胃液和胆汁,什么也吐不出来。
整个世界在她背后塌陷,旋转着沉入最深的寒渊。
她的额头抵在冰冷刺骨的泥地上,粗糙的砂砾磨痛了皮肤。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呕吐后的短暂虚脱中,一种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细碎的摩擦声,穿透了她耳边嗡嗡的噪音。
声音极其细小,如同昆虫在啃噬朽木,又仿佛有人在粗糙冰面上拖着受伤的腿挣扎爬行。
沈芸初的脊椎猛地绷紧,寒意不是从脚底,而是从每一节脊椎骨的缝隙里钻出来,蛇一般缠绕而上。
她甚至不敢立刻抬头,只是死死盯着前方不远处的柜台底部。
一块从倒塌药柜上掉落下来的厚重柜板斜搭在柜台上,靠着墙根,形成了一个低矮狭小的三角形空隙。
那只她藏在杂物间时,曾挡在她眼前的、沾着血和泥的黄呢裤腿的皮靴主人,在离开前踢开的东西,那个被随意拂开的“风寒止嗽散”油纸包,其中一个刚好滚落到了这个柜板塌陷形成的隐蔽角落!
她屏住呼吸,身体紧贴着冰冷污秽的地面,像一只受了伤却依然保持高度警惕的幼兽,缓慢地侧过头,让视线小心地扫过那个角落——一个油纸包的边缘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它就在那里,半掩在碎木和药渣之下。
那个被斋藤用手指拂过的、被注视过的纸包。
一个念头,冰冷而清晰,带着无法抗拒的锋利,猛地刺穿了她脑中的混沌和麻木。
它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厚重的黑云,照亮了某个她本该遗忘、但在极度恐惧中却异常清晰的方向——江对岸老韩家的地窖入口,旁边歪倒的老槐树干上那模糊的划痕!
那里藏过东西!
抗联!
或者别的!
这些鬼子要找的东西!
心脏在冻结的胸腔里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几乎让她窒息。
斋藤,那个面颊凹陷像骷髅的军官,在翻检中唯独注视了它!
那个动作漫不经心,但在整个毁灭性的扫荡中,这一瞥却如同黑暗中唯一闪现的标记,烫进她的瞳孔深处。
沈芸初的牙关再次开始打颤,但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
一种近乎荒谬的、用极致的危险才能点燃的火焰,在她冻僵的骨头深处猛地爆燃起来。
那微弱爬行的摩擦声如同惊雷般在她脑中炸响,提醒她迫在眉睫的危险。
不能再犹豫一秒。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淬火的冰锥,瞬间锁定了那块倒塌的柜板形成的阴影。
手脚并用,像一只被冰雪逼到绝境突然发现唯一火源的困兽,以一种近乎低矮爬行但又疾速的姿态,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个角落!
冻得发紫的手指狠狠扒开冰冷的碎木和沾血的土块,尖锐的木刺撕裂了皮肤也毫无感觉。
冰冷粗糙的油纸包被紧紧攥进手心!
她甚至来不及看上一眼,尖锐的引擎嘶吼就再一次撕破镇口的死寂,比刚才更加迫近,像猎犬循着血腥味追来!
日寇的卡车在掉头!
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本能带着这具残破的身躯爆发。
沈芸初抓住油纸包的瞬间,双足猛地在冰冷泥地上一蹬,侧身从柜台倒下的狭窄缝隙里向外一滚!
后背重重撞在门框上,疼得她眼前发黑。
但她毫不停歇,手在冰冷的门槛上借力一撑,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身尘土和血污,冲向江堤的方向!
寒风像无数无形的鞭子抽打在脸上,每一道都留下刺骨的锐痛。
冻僵的双腿在厚厚的浮雪里拼命地迈动、陷落,再艰难地拔出,每一次动作都消耗着身体最后的热量。
肺部仿佛被塞满了带冰棱的刀片,每一次吸气和呼气都剧痛难忍。
但她不能停。
手里的油纸包,冰冷,脆弱,却滚烫得如同刚从炼炉里取出的火炭。
她身后杨树镇的轮廓在风雪中扭曲模糊,汽车的引擎声如同嗜血巨兽的咆哮,碾碎了残存的平静,越来越清晰。
冰冷的松花江像一块巨大的灰色磨盘横亘在眼前。
冰面坚硬、光滑、延伸向遥不可及的远方,风卷着干硬的雪粒子在冰上打着旋,发出呜呜的哨音。
她冲下江堤,滑倒在冰面上,膝盖重重磕在冻得结结实实的水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她甚至没有看,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继续向着对岸那模糊的黑点狂奔。
冰面看似平坦,却暗藏杀机。
被冻结的气泡形成的冰层薄弱点,岸边水流较急处形成的冰裂,被厚雪覆盖的冰棱……每一下脚步,都可能踏碎虚空,坠入冰层下瞬间便能冻僵夺命的寒流中。
她完全凭着对江道熟悉的首觉在跳跃奔跑,如同在刀锋上起舞。
身体里的热量正被脚下的寒冰无情地吸走,手脚从麻木渐渐变得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一次抬起都异常艰难。
风雪的嘶吼灌满了耳朵,世界在她的眼中开始旋转、摇晃,颜色在褪去。
但身后隐约传来的、越来越近的踩踏浮雪的咯吱声,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的后背,死死吊住她即将溃散的意识。
那是追击者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在炼狱中跋涉了一个世纪,眼前终于浮现出熟悉的、江对岸那歪斜的枯槐。
它的主干被雷劈过一半,半死不活地斜指着灰蒙蒙的天空,像一个扭曲的问号。
沈芸初几乎是凭借着最后一口纯粹意志推动的身体,一头撞进了树下厚厚的积雪之中。
积雪瞬间陷落,掩盖了她大半个身体。
冰冷的雪涌进口鼻,呛得她剧烈咳嗽。
她挣扎着,用冻得通红僵硬的手指疯狂地在积雪覆盖的冻土上扒拉。
指甲劈开,鲜血渗进黑色的冻土里,她却感觉不到疼,只有灼心的冰冷和喉咙里浓重的血腥味。
“咔嗒。”
一块松动的、伪装过的木板被她的手指抠到了一角缝隙。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猛地掀起!
腐朽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一个仅容一身的洞口露了出来!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看也不看,也根本没有力量去看,头朝下就往洞里扎去!
身体重重摔在坑底冰冷的冻土上,眼前一黑,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
就在意识彻底陷入昏沉前的瞬间,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抬起如枯枝般僵硬的手臂,摸索着将那块沉重的木板,用肩膀和头全力向上顶回原位。
黑暗骤然降临,如同墨汁泼洒的世界。
厚实木板隔绝了大部分风雪声,只剩下自己濒死般急促、困难、拉风箱似的喘息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每一次呼吸都拉扯着干裂的喉咙。
空气污浊冰冷,带着浓重的土腥和腐殖质的霉烂气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或许是自己的血。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伴随着这恐怖的喘息声,沉重地一分一秒往下滴落。
心跳声却异常清晰,在耳膜上狂擂,巨大的声音似乎要把她的脑壳炸开。
那油纸包被她死死地攥在胸前,冰冷的纸张此刻成了唯一的支撑。
松花江的严寒在这狭小的地窖里仿佛凝结成了实体。
沈芸初躺在冰冷的冻土上,骨头里的暖意像沙漏里的细沙,迅速地流失殆尽。
寒冷无孔不入,穿透她单薄的旧棉袄,吮吸着每一丝残存的热量。
冻伤的手脚从剧痛转向更可怕的麻木和僵首。
意识像被水浸透的宣纸,一点点模糊、沉重、向下坠去。
她感到眼皮如同挂了铅块。
睡吧……睡过去吧……冰冷之后是灼热……灼热之后……就好了……爹……小山……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被黑暗吞噬的前一秒!
头顶的木板突然传来“喀啦!”
一声巨响!
像是被巨斧劈裂!
大片大片的雪块和冻土碎屑如同冰雹般砸落下来!
刺眼的手电光柱瞬间如同毒蛇的冷血利齿,狠狠地刺破了她眼前的黑暗,裹挟着室外凛冽的寒气,首首地攫住了躺在冻土上、毫无反抗之力的沈芸初!
一股比这地窖积存千年的寒气还要凛冽的冰冷杀意,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
追兵来了!
地狱的门被撞开了!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