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宗的演武场平日里总是响着刀剑碰撞的脆响，可今日却静得吓人。
铅灰色的云压得极低，风卷着沙粒打在石柱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谁在暗处哭。
齐策被两个同门反剪着手臂往前拖，粗粝的石板磨得他手腕生疼，他却顾不上——满场黑压压的人头里，连一个敢跟他对视的人都没有，只有一道道像冰锥似的目光，扎得他后背发僵。
“跪下！”
押他的弟子踹了他膝盖弯一脚，齐策踉跄着跪倒在地，膝盖磕在石板上，疼得他眼前发黑。
可他没低头，反而抬着头，死死盯着高台上那个穿玄色长袍的人——天元宗门主，赵苍。
赵苍手里捏着一卷明黄色的宗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扫了全场一眼，声音沉得像浸了冰：“今日召集众弟子，只为宣判一事——内门弟子齐策，盗窃宗门至宝‘青元珠’，私通魔道，罪证确凿！
从今日起，废去其修为，贬为罪徒，囚于后山废院，永世不得出！”
“什么？
青元珠丢了？”
“难怪昨天库房那边戒严了，原来是他偷的！”
“我就说他不对劲，天天躲在藏经阁，原来是在打歪主意！”
议论声像炸开的锅，嗡嗡地裹着齐策。
他猛地撑着地面站起来，手腕被绳子勒出红痕也不管：“门主！
我没有！
青元珠是什么样我都没见过，怎么会偷？
至于私通魔道——我上个月还在山下斩了三只魔修的爪牙，宗门卷宗上都有记录！”
“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
赵苍把宗卷往案上一拍，一卷竹简滚落到齐策脚边，上面赫然是他的字迹——准确说，是模仿得惟妙惟肖的字迹，写着“今借青元珠一用，三日后还”。
旁边还压着一块他的身份令牌，令牌边缘的裂痕，正是他上个月练剑时不小心磕出来的。
齐策的脑子“嗡”的一声，捡起令牌和竹简。
字迹模仿得太像了，连他写字时习惯顿笔的地方都分毫不差；令牌更是他随身携带的，昨天晚上还在，今天一早醒来就被人堵在屋里，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不可能……这不是我写的……”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怕，是急——他想起昨天晚上，藏经阁的灯突然灭了，他去寻火折子时，撞到过一个穿外门弟子服饰的人，那人低着头，只露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当时他没在意，现在想来，那人的手背上，似乎有一道月牙形的疤。
“不是你写的，难道是宗卷自己长出来的？”
人群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声，齐策抬头看去，是外门弟子李默。
李默平时总爱跟在他身后问剑法，今天却躲在人群里，眼神闪烁，不敢看他。
还有站在李默旁边的张诚，昨天还跟他一起吃了晚饭，此刻却皱着眉，仿佛不认识他似的。
这两个人，昨天晚上都去过藏经阁附近。
齐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这不是简单的栽赃，是有人早就布好了局，连他的令牌、字迹都摸得一清二楚。
可他就是个普通的内门弟子，父母早亡，没背景没靠山，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比别人多练了几年剑，怎么会有人费这么大劲害他？
“拖下去！”
赵苍不想再听他辩解，挥了挥手。
两个弟子再次上前，这次首接用布条蒙住了他的嘴，拖着他往演武场外走。
齐策挣扎着，看着高台上赵苍冰冷的脸，看着人群里那些或鄙夷、或冷漠、或躲闪的眼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当年带他回宗门的长老，临走前说“江湖虽险，但心正者，终有坦途”，可现在，他连证明自己心正的机会都没有。
后山的废院比他想象的还要破。
屋顶露着天，墙角长着半人高的野草，唯一的窗户糊着的纸早就烂了，风灌进来，带着一股霉味。
押他的弟子把他扔在地上，解绳子时冷笑：“齐策，好好待着吧，别想着翻案——门主都定了罪，你再闹，就是找死。”
门“吱呀”一声关上，落了锁。
院子里只剩下齐策一个人，风卷着落叶打在门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他靠着冰冷的墙坐下，抬手摸了摸胸口——那里藏着一块小小的木牌，是他父母留下的唯一念想，上面刻着一个“齐”字。
他不是不能接受被贬，是不能接受被诬陷。
青元珠是天元宗的镇宗之宝，据说能稳固修为，若是真丢了，宗门肯定会严查，可赵苍连查都没查，首接就定了他的罪，这背后到底有什么猫腻？
还有李默和张诚，他们为什么要帮着别人害他？
齐策握紧木牌，指尖传来木牌的温度。
他想起自己刚进宗门时，每天天不亮就去后山练剑，汗水湿透了衣服，手上磨出了血泡，也从没喊过累——他想变强，不是为了称霸江湖，只是想守住父母留下的木牌，守住带他回宗门的长老的信任。
现在，信任没了，名声毁了，可他不能就这么认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到窗边。
外面的天己经黑透了，只有远处巡夜弟子的灯笼，像鬼火似的晃着。
他摸了摸手腕上被绳子勒出的红痕，眼神一点点变得坚定——不管是谁害他，不管这背后有多大的阴谋，他都要查清楚。
青元珠、模仿的字迹、李默和张诚的反常……这些线索像珠子，只要他能把它们串起来，总能找到真相。
只是他不知道，这桩看似简单的“盗窃案”，背后牵扯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赵苍为何仓促定罪？
青元珠到底落在了谁手里？
而他胸口那块不起眼的木牌，又藏着怎样的秘密？
夜色渐深，废院的风更冷了，可齐策的心里，却燃着一簇不肯灭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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