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接到城里时,弟弟正躺在病床上苍白娇弱地撒娇。
母亲破天荒拥抱我:"乖儿子,你终于回来了。
"父亲亲自下厨,做了一桌我从未见过的丰盛菜肴。
他们甚至记得我的生日,蛋糕上写着"欢迎回家"。
首到深夜,我起夜时听见主卧传来压抑的争执。
"心脏源还没消息吗?
然然等不及了!
""小声点...不是现成的吗?
他跟我们都有配型…"蛋糕上的奶油还在胃里翻涌,我扶着墙,一点点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车窗外,城市的高楼像钢铁巨兽般扑来,又飞速倒退。
苏然坐在长途汽车靠窗的位置,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看外面陌生而喧嚣的世界。
他怀里抱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面是奶奶生前给她做的两件棉衣,还有一小包用红手绢仔细包着的坟头土﹣﹣老家乡下的说法,能镇魂安神,去新地方不害怕。
可他心里头那点惶然,怎么都镇不住。
半年了,爷爷奶奶相继过世,他守着乡下那间老屋,以为爹妈早就忘了还有她这么个儿子。
首到三天前,那个自称是他父亲男人的电话,语气算不上热络,只硬邦邦地说:"收拾收拾,后天来接你。
"汽车进站,吱呀一声闷响,打断了苏然思绪。
他拎着不大的行李袋,跟着人流踉跄下车。
出站口人群熙攘,他茫然西顾,首到一个穿着讲究、面容依稀能看出几分熟悉却格外冷淡的中年女人朝她招了下手。
"苏然这边。
"女人上下打量她一眼,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像是嫌弃他身上那件过时的旧外套,"车在外面,走吧。
"那是他母亲李月华。
苏然紧了行李袋,低低"嗯"了一声,跟在她身后。
一路无话。
车子驶进一个高档小区,电梯无声上行。
开门进去,光洁的地板倒映出水晶灯的光,空气里有淡淡的香薰味,好闻,却冷清。
苏然促地站在玄关,不敢踩进去。
"愣着干什么?
进来换鞋。
"父亲苏明远从客厅沙发上抬起头,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不到一秒,又落回手里的报纸,"你弟弟身体不好,在医院。
明天带你去看看他。
"晚饭是外卖,三菜一汤,摆盘精致。
李月华递给他一碗米饭,语气平淡:"家里平时不开火,将就吃吧。
"苏然默默扒着饭,米粒很香,是他小时候在乡下馋了许久的那种精细米。
他却吃得喉咙发紧。
第二天去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
VIP病房里,窗帘拉着,只开了一盏柔和的壁灯。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孩躺在雪白的床铺里,皮肤白得几乎透明,嘴唇没什么血色,正小声咳嗽着,像易碎的水晶娃娃。
那就是苏景玉,他的弟弟。
一见到他们,尤其是看到苏然,苏景玉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声音细弱带着撒娇的意味:"爸爸,妈妈……这就是哥哥吗?
李月华立刻扑到床边,脸上的冰霜瞬间融化,满是心疼: "景玉乖,别乱动,是的,哥哥回来看你了。
"她说着,竟破天荒地回头,伸手拉过僵在门口的苏然,轻轻拥抱了他一下。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