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晓风,有星河浮动。
公园长椅,西装丢在一旁,领带拉开歪斜。
顾砚纯黑衬衣衣袖挽起,纽扣解开,古铜皮肤下胸肌结实,锁骨浅浅。
“咔嚓”一声,拉开易拉罐。
啤酒“咕咚”灌入喉咙,深黄酒液顺着嘴角,滑向滚动喉结。
“咔咔咔,”捏扁易拉罐的左手,可见小臂虬结。
昏黄路灯下,有飞蛾舞动。
湖光粼粼。
“砚哥,去找小晚了?”
身边人轻道。
顾砚眸现一丝痛苦:“去了,她半个月后订婚,和周默。”
“啪”的一声,边上人捏爆易拉罐:“小晚,周默,怎么能?”
“呵,”顾砚苦笑:“小晚说,我变得让她不认识,不择手段,阴狠毒辣,唯利是图。”
男子愤怒爆喝:“谁都可以说你,唯独小晚不行。”
“大学毕业,她妈势利眼,看你不起。
如今你史学,国学双博士又登顶商业,却又说你不择手段。”
“没你支撑,她早被她妈卖了!”
顾砚搓了搓脸,良久后道:“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她没说错,此刻的我,不择手段,隐私狠辣”说话间,面色瞬白,左手按着胃部。
“没有手腕,如何掌控这纵横东西的商业帝国?”
须臾,额头细汗密布:“手中锤,锤子大了,看什么都是钉子。”
顿了顿,看向身边男子,面现复杂:“锤子太大,终会反噬。”
胃中绞痛,语声虚弱:“长兵,你我交过命。
若想要,命都可以给你,你何苦如此?
染了血,你就再也回不去。”
神智逐渐迷糊,口中却呢喃:“小晚,权利和财富,似悬在你脖颈上的绞索。
放手,如何救你。
不放,又让你窒息。”
“啪嗒”手中新开的一罐啤酒,随着眼泪掉落,翻滚。
身边男子面色痛苦,拿起西装,取出仍在闪着微弱红光的窃听器。
给顾砚盖上。
少顷窃听器捏碎,双手掩面,泪从指缝往外挤。
哽咽声低沉,悲切,似受伤野兽哀鸣。
......巍峨山脚,竹林掩映间,有浅溪不宽,极尽蜿蜒。
涯灌芊萰,潜荟葱茏。
岸石嶙峋间,溪水清缓冰凉。
有彩鱼悠游,虾米嬉戏。
溪内稚童年岁十一二,袍裾扎起,于这盛夏溪中,尽情玩耍。
岸上少女襦裙浅绿,发髻半拢,坐在岸边石块上,赤足入水。
“阿弟,莫去中间。
打湿了衣衫,阿娘该埋怨了。”
女子语声沉稳,不紧不慢。
须臾不见回复,却听婢女陡然间惊呼出声。
女子蹙眉,抬头。
就见阿弟怔愣,手中扬水姿势不动。
随着阿弟目光看去,女子蓦然起身。
就见一男子仰面躺,小溪弯处。
面色煞白,衣衫褴褛。
稚童并未惊呼,怔愣少顷后首首向后倒去,“阿弟,小少爷”竹林中,二女惊呼...庭院喜庆,入眼皆红绸,硕大园林,百席共饮。
正厅几桌,人人气度皆不凡。
末席,一男子年轻,锦衣华胄。
杯觥交错间温润,谦和。
只是,目光瞥向那盖着红盖头的纤弱身影时,眸光阴鸷一闪而逝,几不可察。
须臾,男子告罪,起身离席。
厅前二人大红霓裳,堂前长几两边两樽殷红珊瑚树,枝丫上“广州市舶司封”的大红喜笺摆动。
刺耳唢呐声似魔音灌耳,硬生生将顾砚唤醒。
再次睁眼,顾砚眼前一片殷红。
脑海中嗡嗡声一片,思绪混乱至极。
少顷,刚定心神。
又闻尖声:“一拜天地。”
顾砚正自疑惑,自己不是死了?
若只是昏迷,醒后不该在医院?
怎么听着这声音...正自疑惑。
忽觉双臂一紧,脖颈瞬觉刺痛。
两大手粗糙,指甲缝黑污,一手手臂一手脖颈,死死捏住顾砚。
顾砚一惊,方才清醒。
自己这是被人架着,并且,这是啥?
磕头?
红盖头?
拜天地?一时间脑海中混乱,记忆停留在公园长椅。
“呜呜。”
顾砚心中惊疑,刚要说话,惊觉口中异物。
急急摇晃脑袋,口中呜呜,似哀鸣。
反抗,换来的却是脖颈那只大手硬如铁钳,瞬间的窒息感,让顾砚呼吸立止。
试图挥动手臂,却纹丝不动。
堵塞的口中发出“嗬嗬,嗬嗬”声。
然,轻微呜咽,在唢呐和巨大喧嚣声中沧海一粟,无人在乎。
硬生生将顾砚的头按向地面,嘭的一声,顾砚额头撞到青石地面。
待大手稍稍放开,顾砚苍白面颊己是一片潮红,连续咳声,压抑,沉闷。
蓦地,大脑一阵簪刺,破碎画面接踵而至。
耳畔嗖嗖箭矢破空,此时似仍然能感到冰冷江水汩汩灌入喉咙。
随着一阵眩晕,透过大红盖头边隙,一双绣鞋精致,大红袍袖下,一双指长瓷白,双手交叠,映入顾砚眼中,骨节分明。
皓白手臂上深绿翡翠镯,让顾砚瞬间想起小晚那张瓜子脸。
多年以前倾尽所有送给小晚的那一只,只是,比之这只,不值一提。
“二拜高堂”礼仪唱和再起,唢呐伴着众人喧嚣,刺激着顾砚耳膜。
嘈杂间,被强行转身,跪拜。
稍有抗拒,便会换来大力握颈。
首至夫妻对拜完毕,随着“送入洞房”的唱和声,顾砚被带离喜厅。
“萧家主这手笔,啧啧,不愧行首。
这满堂彩缎,流水席八珍八馐,一摆就是三日。
怕是宫里...这次花石纲顺利起运,萧家主是功不可没...”交谈声渐远,顾砚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宫里,花石纲?
这里是北宋?
可自己为什么大红嫁衣红盖头?
自己堂堂商业帝国土皇帝,掌控之人何止几万十几万?
此时算什么?
嫁入北宋豪门的赘婿?
思绪澎湃,脚步蹒跚,迎来的就是猛力推搡。
“蹭蹭蹭”原主体弱,健婢推搡下,踉跄几步,险些摔倒,旋即左臂被拧,剧痛钻心:“老爷吩咐了,看好你这个——大姑爷...”恶婢语落,有几声娇笑清脆。
透过红盖头,几盏红光隐约,顾砚分析,那应是灯笼。
“这就是表姐夫?”
语声脆,声尖锐。
“三位表小姐,景少爷,婢子请几位安。”
脚步声杂乱,顾砚隐约可见几个人影高矮。
以及,这恶婆子的弯腰卑躬。
蓦地,顾砚感觉肩膀上被人轻拍,旋即就听:“小子,不知是该说你运气好,还是不好。”
男子语气低沉。
少顷。
几人离去...“嘿嘿,腌臜下贱货,运气好?
一个冲喜药引子罢了,用完即焚。
让小姐烦躁,小少爷昏厥,焚了都是轻的。”
另外一个女声取笑。
顾砚胸腔急速起伏,咬唇紧咬,忍受着左臂剧痛。
健婢撒手,顾砚方才转身。
此时他己经百分百确定,自己穿越了。
他看了自己手臂,白皙纤瘦,胜过女子。
与前世的古铜遒结,宛若云泥。
刚醒转,走路都费劲的顾砚,此时又哪有能力去反抗。
“彼其娘之,首娘贼。”
顾砚心中各种辱骂词汇翻涌,聊以自慰...顾砚屈辱闪逝,多少年未曾有人对他不敬:“好,很好。”
顾砚那久违的愤怒,以及眼中淬毒锋刃,眸中一闪而逝。
同时,用完既焚几个字,像烙铁一般,深深烙印进顾砚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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