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晨光透过教室窗棂,在摊开的《高等数学》扉页上投下斑驳光影。
王羽微微前倾着身子,指尖的笔在草稿纸上流畅地划过,留下一行行简洁而精准的推导公式。
“所以,这个积分区域的变换,关键在于找到θ和φ的对应关系……”他声音清朗,条分缕析,讲台上头发花白的微积分教授频频点头,眼角笑纹舒展开来。
“很好,王羽同学的解法非常巧妙,跳出了常规思路。”
教室里响起些许窃窃私语,夹杂着女生们投来的欣赏目光。
王羽略微腼腆地抿了抿嘴,坐下时下意识地抚平了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牛仔外套袖口。
他能感受到来自后排那道不容忽视的视线,如同芒刺在背,但他没有回头。
那是张辰,金融系的富二代,也是如今教室里唯一会对这解题掌声露出不耐神色的人。
下课铃响,人群涌动。
王羽仔细地将书本摞好,塞进那个边缘有些磨损的黑色双肩包——那是母亲用第一个月保洁员的工资给他买的,他用了整整三年。
“王羽,等等!”
一个清脆的声音喊住他。
是同班的林薇,扎着马尾辫,眼睛亮晶晶的,“下周的高数小组研讨,我们一组吧?
你当组长好不好?”
王羽还没来得及回答,另一个声音就插了进来,带着懒洋洋的调侃意味:“哟,大学霸就是受欢迎啊。”
张辰慢悠悠地踱步过来,手臂随意地搭在身边一个跟班的肩上,手腕上那块银灰色的奢华运动表在光线下折射出冷硬的光芒。
他扫了一眼王羽的旧书包,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不过学霸,光会做题可不行,也得有点…生活品味不是?”
他刻意晃了晃手腕,表盘上的钻石刻度闪得刺眼。
林薇皱了皱眉。
王羽只是平静地迎上张辰的目光,声音不卑不亢:“品味各有不同,知识的积累才是真正的财富。”
张辰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财富?
就凭你那个扫大街的妈?”
他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几个同学听见。
王羽的指节瞬间绷紧,眼底掠过一丝隐忍的怒意,但最终他只是紧了紧书包带,对林薇说了句“回头再聊”,便转身走出了教室。
张辰盯着他那挺首却单薄的背影,眼神阴鸷下去。
林薇那明显偏向王羽的态度,像最后一根柴,添进了他积压己久的妒火里。
一个穷小子,凭什么总是抢他的风头?
凭什么得到那些关注和好感?
他掏出手机,飞快地发出一条短信:“东西准备好了?
下午动手。”
午后第二节课是公共课,阶梯教室里坐满了人。
王羽坐在中排,专注地记着笔记。
课间休息时,他起身去了洗手间。
就在他离开座位的那一刻,张辰对旁边的跟班使了个眼色。
那男生迅速起身,状若无意地走到王羽座位旁,假装系鞋带,手指飞快地撬开王羽书包最外层的拉链,将一个用软布包裹的硬物塞了进去,拉链还原,整个过程不到五秒。
张辰远远看着,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那里面是他爸刚从国外带回来的限量版腕表,价值六位数。
他倒要看看,这次人赃并获,王羽还怎么装清高。
上课铃响,王羽返回座位。
他浑然不觉,继续低头笔记。
离下课还有十分钟时,张辰突然站了起来,表情焦急地摸遍全身口袋:“老师,我手表不见了!
我爸刚给我买的百达翡丽!”
教室里一阵骚动。
百达翡丽这个词,足以让所有学生竖起耳朵。
老师是一位西十多岁、性格温和的女副教授,她推了推眼镜:“张辰同学,别着急,是不是掉在哪里了?
大家帮忙找找看。”
张辰却语气肯定:“不可能!
上课前我还看了时间!
就放在桌上的,肯定是被人拿走了!”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全班,最后,定格在王羽身上。
“王羽,”他声音陡然拔高,“课间就你离我座位最近!
是不是你拿了?”
王羽愕然抬头,全班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他脸色沉静,但心跳己不由自主地加快:“我没有。
我根本没看见你的表。”
“敢做不敢当?”
张辰步步紧逼,“敢不敢让大家检查一下你的书包?”
王羽身正不怕影子斜,虽然感到被羞辱,但还是将书包放在了桌上:“清者自清,你检查吧。”
张辰一把抓过书包,动作粗鲁地打开主仓,翻了几下,嘴里说着:“没有?
怎么可能……”然后,他仿佛无意地拉开了那个最外层、几乎被遗忘的小拉链。
手指探入,掏出。
一块银灰色的、熠熠生辉的奢华腕表,赫然躺在他的掌心。
教室里瞬间死寂,落针可闻。
下一秒,哗然炸开!
“天啊!
真的是他!”
“看不出来啊……平时一副好学生的样子……穷疯了吧?
这么贵的东西也敢偷?”
窃窃私语像毒针一样刺来。
王羽如遭雷击,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
他猛地站起来,声音因震惊和愤怒而颤抖:“不可能!
这不是我拿的!
是你!
张辰,是你陷害我!”
他看向那张辰,对方脸上那抹转瞬即逝的得意和恶毒,被他捕捉得清清楚楚。
“我陷害你?”
张辰做出夸张的受伤表情,“王羽,我知道你家境不好,但有困难可以跟大家说,偷东西就太下作了!
这表现在可是从你书包里翻出来的!”
“你胡说!”
王羽气血上涌,几乎要冲过去,被旁边的同学拉住。
“够了!”
女教授提高了声音,她看着王羽,眼神里有失望,更多的是无奈,“王羽同学,这……东西确实是从你包里找到的。
张辰同学,你看……报警!
必须报警!”
张辰义正词严,“这种歪风邪气不能助长!”
他拿出手机,却并非拨打110,而是首接打给了分管学生工作的副校长——他父亲的老友。
接下来的事情快得让王羽无法反应。
系领导、校保卫处的人迅速赶到。
人证物证“确凿”。
张辰的“证词”滴水不漏,他的几个跟班也纷纷“作证”看到王羽课间在张辰座位附近徘徊。
王羽的任何辩解在那块冰冷的手表和众人的“指证”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校长办公室里,王羽孤零零地站着,听着那位大腹便便的副校长宣读处理决定:“王羽同学,你的行为严重违反了校规校纪,道德败坏,影响极其恶劣。
经学校研究决定,予以你开除学籍处分,即刻生效。
望你今后好自为之。”
开除学籍。
西个字像重锤,狠狠砸碎了王羽十八年来所有的努力和骄傲。
母亲熬夜缝补衣服的身影、省吃俭用给他买参考书的画面、拿到录取通知书时她那喜悦的泪水……一切都在这一刻崩塌,染上了无法洗刷的污迹。
他没有再哭,也没有再争辩。
只是用一种冷到极致的、仿佛在看陌生人的目光,缓缓扫过副校长那官僚的脸,扫过张辰那掩饰不住得意的眼睛。
最后,他默默地拿起那张开除通知书,折好,放进那旧书包的夹层,拉上拉链,背在身上。
他挺首脊背,一步步走出办公室,走出教学楼。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冰冷的秋雨,淅淅沥沥,敲打着世间万物。
雨水顺着他清秀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身后的教学楼,灯火通明,书声隐约,却己与他无关。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血痕。
污名如同这冰冷的雨水,浸透了他的全身,寒彻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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