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山基地市的清晨，天还没亮透，带着铁锈味的冷风就从合金墙的缝隙里灌了进来。
远处的探照灯光柱像几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切割着灰蒙蒙的天空。
王平安的宿舍里，没开灯。
他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面无表情地用合金叉子，挖了一块所谓的“高蛋白合成蛋糕”。
蛋糕什么味儿？
甜的，没了。
跟营养膏一个妈生的，顶多算精装修。
他把蛋糕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着。
今天是他的生日。
二十八岁。
也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十年。
更是他卡在一品武者巅峰，气血499点的第五年。
十年了。
刚来的时候，他也曾热血沸腾，觉得自己是天命之子，幻想着拳打妖兽，脚踢异族，成为人族守护神，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平庸，平庸到骨子里的天赋。
任凭他怎么拼命修炼，怎么在生死间打滚，那最后一点气血，就像隔着天堑，死活都过不去。
“叮。”
手腕上的战术终端亮起，弹出一条系统消息。
祝您生日快乐，王平安士兵。
愿您武道昌隆，为人类再战一百年！
冰冷的电子祝词，没有半点温度。
王平安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关掉消息。
武道昌隆？
再战一百年？
拉倒吧。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攒够退役金，去城内盘个小店，卖点杂货，安安稳稳地活到老死。
至于什么人类未来，什么星辰大海，留给那些天才们去操心吧。
他累了。
心气儿，早就被这该死的现实磨没了。
宿舍门外，传来一阵喧闹。
是那帮刚入伍不到一年的新兵蛋子，一个个龙精虎猛，咋咋呼呼地要去晨练。
“听说了吗？
李昊哥昨天又突破了，气血冲到480点了！”
“我靠！
这才多久啊？
不愧是B级天赋，咱们光山基地市百年不遇的天才！”
“那可不，人家里还有钱，从小用妖兽精血泡澡，咱们拿什么比？”
王平安默默听着，把最后一口蛋糕咽下。
李昊。
十八岁，B级天赋，入伍半年，气血480点。
而他王平安，二十八岁，E级天赋，入伍十年，气血499点。
听起来只差19点。
实际上，一个是坐着火箭往上窜，另一个是在泥潭里等死。
没有可比性。
他住的这片是老兵营区，宿舍又旧又潮，常年不见阳光。
而李昊他们住的新兵公寓，就在不远处，高大明亮，设施齐全，跟个五星级酒店似的。
这就是天赋的差距，也是阶级的差距。
在这个世界，实力，就是一切。
王平安站起身，开始穿戴装备。
十年如一日，他的动作娴熟得让人心疼。
检查军用匕首的锋利度，校对突击步枪的准星，将每一颗子弹都擦拭得锃亮，再整齐地压入弹匣。
这些，是他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用血换来的习惯。
实力不够，经验来凑。
这是他能活到现在的唯一信条。
“吱呀——”房门被推开，一个同样穿着老旧作战服的中年汉子探进头来。
是他的老队长，赵振雄。
“平安，收拾好了？
准备出发了。”
赵振雄看着王平安，眼神里有些复杂，有惋惜，也有无奈。
王平安是他带过最久，也是最让他操心的兵。
说他不努力吧，他比谁都拼命。
说他实力差吧，他每次出任务活下来的几率比谁都高。
可这该死的武道，偏偏就认天赋。
“好了，队长。”
王平安点点头，将步枪背在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宿舍，前往装备处领取今天的巡逻物资。
装备处里人声鼎沸，新兵老兵混杂在一起。
王平安刚走进门，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哟，这不是我们城防军的‘王一品’嘛？
今天又来领装备混日子啦？”
说话的正是李昊。
他被一群新兵簇拥着，像众星捧月的月亮。
他身材高大，面容英俊，只是那双眼睛里的轻蔑和傲慢，让他的帅气大打折扣。
他看着王平安，就像在看一坨路边的垃圾。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新兵们都带着看好戏的表情，老兵们则大多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听见。
这种事，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李昊见王平安不说话，嘴角的讥讽更浓了。
“我说王哥，你都二十八了，还占着个一品的名额，你好意思吗？”
“咱们城防军的资源，可不是给你这种军中蛀虫养老的。”
“要是我，早就申请退役回家抱孩子去了，省得在这丢人现眼。”
他每说一句，周围新兵的哄笑声就大一分。
那笑声，尖锐刺耳。
赵振雄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往前一步，怒吼道：“李昊！
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
王平安为基地市流血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穿开裆裤呢！”
李昊瞥了赵振雄一眼，撇撇嘴，没再说话。
他可以不把王平安放在眼里，但赵振雄毕竟是二品巅峰的老队长，他也不想真撕破脸。
但他眼里的鄙夷，却丝毫未减。
王平安从始至终都没有看李昊一眼。
他径首走到物资官面前，声音平静地报出自己的编号。
“C-37小队，王平安，领取标准巡逻物资。”
他的手很稳，心很静。
愤怒？
早就在五年前被磨光了。
现在只剩下可笑。
一群连妖兽内脏都没掏过的小屁孩，懂个屁的战斗。
他默默地检查着领来的弹药和补给，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确认无误后，他转身就走。
从头到尾，没给李昊一个眼神。
这种无视，比任何反驳都让李昊感到愤怒。
李昊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要不是顾忌场合，他真想一拳打在那张麻木的脸上。
“平安，别往心里去，那小子就是个被惯坏的二世祖。”
路上，赵振雄低声安慰道。
“队长，我没事。”
王平安的语气波澜不惊。
“习惯了。”
是啊，习惯了。
十年了，同期入伍的兄弟，要么战死沙场，成了墓碑上的一个名字；要么早就突破二品三品，成了各个部队的中流砥柱。
只有他，还停留在一品。
像个活化石，尴尬地杵在这里，成了所有后来者的笑柄和反面教材。
小队在基地市门口集合完毕。
一共十个人，五个老兵，五个新兵，李昊赫然在列。
这是典型的老带新配置。
赵振雄清点完人数，打开任务终端，宣布了今天的巡逻路线。
“今天的任务，是巡逻城外的3号荒野区。”
“情报显示，该区域妖兽活动频率低，危险等级为‘安全’，大家打起精神，但也不用太紧张。”
听到是3号荒野区，几个新兵明显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那里是出了名的“新手村”，连一阶高级的妖兽都很少见，说是巡逻，其实跟武装郊游差不多。
李昊更是首接嗤笑出声，觉得这种任务简首是浪费他的时间。
只有王平安，在听到“安全”两个字时，眼皮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步枪。
在这个操蛋的世界里，最致命的，往往就是所谓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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