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的尾巴依旧燥热,蝉鸣此起彼伏。
丝丝缕缕的热气裹挟着空气扑面而来,连白云都夹杂着一丝燥。
温霁言将机车停在了日新中学的校门口,他摘下了头盔,甩了甩利落的短发,又问了一遍。
“真不用哥哥接你放学?”
少女从后座上缓缓下车,站定在他的面前,在校门口一众流动着的灰白色的校服中,她是唯一的一抹亮色。
她飞快地比划着手语,一张精致的小脸还带着未褪的婴儿肥,尽管紧皱眉头,但表情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湿漉漉的杏眼沾染了几分不满。
温霁言,我今年十七岁,不是七岁。
我觉得你还是更关心一下你上学期挂科的补考吧。
“怎么跟哥哥说话的,温乐安。”
温霁言轻啧了一声,看着眼前这个妹妹,哑口无言。
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这个一首跟在他屁股后面咿呀学语的妹妹突然就换了性格。
虽然外表还是那副软萌无害的样子,但不妨碍她变得越来越叛逆,像一朵带刺的小玫瑰。
当然,也可能只是单纯对他这样。
他弹了一下少女光洁的额头,语气带了几分无奈,“走了,自己在新学校注意点,有人欺负你跟哥哥说。”
知道了。
温乐安吃痛得捂着额头,瞪了他一眼。
但这次她没有回怼,只是冲着温霁言摆了摆手,然后又比划起来,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温霁言将头盔戴上,一切都准备妥当后,隔着头盔又冷不丁开口,“不过我觉得应该没人能欺负你,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
“毕竟上次……”一句话没说完,只留下一个让人想入非非的语气,便扬长而去。
丝毫不给温乐安反驳的机会。
温乐安:?
幼稚。
二十岁的人,心境跟两岁似的。
而且还挂科。
目送走温霁言后,温乐安长舒了口气,随着最后一波返校的人潮,进入了校内。
**今天是温乐安正式转到日新中学的第一天。
两个月前,他们举家搬迁,从江城搬到了宁城。
一来是温乐安的创伤应激综合症情况特殊,宁城有国内最优越的心理理疗室,二来温霁言的大学也在宁城。
他们兄妹俩生在一个幸福的小康家庭,温父温母感情和睦,对待两个孩子也是一等一的用心。
所以一家人一拍即合,雷厉风行地搬到了宁城。
温乐安不能说话的情况特殊,本来没办法转学到日新中学,但奈何她成绩太过优异,校领导实在不舍得忍痛割爱浪费这么个好苗子,于是破例同意了。
温乐安看了看戴在手腕上的手表,距离上课铃还有十分钟的时间。
走廊上下都是着急往各自班级赶的同学,三步并两步带起一阵风,少女小心翼翼地避开川流不息的人群,找她所在的‘高二一班’。
距离上课铃响起还剩下五分钟。
温乐安站在了高二一班的门口。
班主任早己在门口等候。
班主任姓周,是个外表看起来很温柔的女老师。
但是温乐安知道,能把一班的学习成绩从年级第三拽到年级第一并且稳居宝座,她肯定会有些自己的雷霆手段。
温乐安乖乖巧巧地站在周老师的身边,冲她笑了一下。
周老师很满意这个新转来的女同学,虽然情况有些特殊,但她最喜欢的就是懂事听话不用人操心的、成绩优异的学生。
周老师自上而下打量着她,非常符合她心目中的完美学生人设,但当看到温乐安穿着的小短裙竟然在膝盖以上后,她欣赏的眼神出现了一丝不悦。
周老师眉头微微皱起,但还是保持着温柔的语气对温乐安开口,“先去上课,午休的时候我安排人带你去领新校服。”
温乐安发现了她的细微变化,点了点头。
“安静!”
周老师的高跟鞋声踏入教室的那一刻,还在吵闹的班级顿时安静了下来,周围落针可闻,空气似乎都混着一丝紧张的味道。
“马上就上课了,你们还在吵!
早读完就没事了吗!”
周老师一把将教案拍在了桌子上,温柔的神色不复存在,气场压人,“你们简首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
方才还在吵闹的学生们被这声音吓得同时瑟缩了下,全都坐得端端正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周老师。
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周老师环视了一圈,清了清嗓子,“今天是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我希望大家都可以拿出十二分的精神!
迎接高二的第一个学期!”
“有些极个别同学,新学期,我不希望你们会继续给班级拖后腿!”
周老师藏于眼睛后的锐利的目光将每个同学的脸庞都扫视了一遍,才向门外招手示意。
“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
一听到有新同学,台下畏畏缩缩地同学们眼睛都亮了几分。
温乐安在众人齐刷刷的好奇视线中,缓缓走进了教室。
教室里寂静,只有窗外的蝉鸣声起起伏伏。
温乐安穿着一身白色短公主裙,露出两条纤细笔首的长腿。
少女的皮肤白的发光,显得眉细目黑。
头发松松垮垮绑了个马尾,耳畔随意垂落几缕碎发,在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下透出淡淡的浅棕色。
温乐安拿着粉笔飞快地在黑板上写下了一段话——‘大家好,我叫温乐安,很高兴认识各位。
’她放下粉笔,面对着众人鞠了一躬,略带婴儿肥的脸颊陷出两个小酒窝,模样清纯又好看。
加上她清冷的气质,像个高贵的白天鹅。
看到温乐安娟秀的字迹,周老师再次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同学们解释道,“温同学的情况比较特殊,没办法说话。”
此话一出,讲台下面传来一阵唏嘘声,有些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有些则是啧啧叹息。
挺好看的一个小姑娘,怎么是个哑巴?
“安静!”
周老师加重力度又连连拍了几下教案,又重复道,“安静!”
“老师,我们日新中学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啊?”
台下的一个男同学用鄙夷的目光自上而下睨了温乐安几眼,“一个哑巴,怎么还能进我们班?”
“我爸给学校砸钱,可不是为了让我跟残疾人在一起上学的!”
周老师强压着怒火,无奈地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孟宇柯同学,温乐安同学不是哑巴,只是暂时失语,会治好的。”
孟宇柯是被他父亲疯狂砸钱强塞进学霸班的‘钉子户’,纵使周老师看他再不顺眼,也得给这位混世纨绔少爷几分薄面。
“就是啊!
周老师!”
孟宇柯身旁的几个狗腿子也开口附和,“哑巴就应该滚去残障学校,怎么还到我们日新中学来了?”
原本还在惋惜的讨论一下子转变了风向,十六七岁的少年们,多的是听风就是雨的性格。
大家神色各异,有惋惜,有嗤笑,还有些心思细腻的女同学们脸上流露出怜悯的表情。
纷纷将目光落在温乐安的身上。
温乐安就那么默默站着,表情始终都没动过,波澜无惊地抬眼迎上那些目光。
讨论声越来越多,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就像嗡嗡作响的蚊子,你拍不死它,就只能一首听着。
没什么大伤害,但会很烦。
温乐安并不介意被议论,自从出了那件事自己不能说话后,她所受的窃窃私语太多了。
她早就习惯了。
‘啪——’角落里突然传来了一声拍巴掌的响声。
众人噤声,闻声望去。
“教室里哪来的这么多蚊子?”
少年语气冷冷的,从胳膊肘里抬起了头,额前的发丝微乱,高挺的鼻梁还带着道被衣角压出来的褶痕。
俨然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他眼眸漆黑,像一摊没有晕开的墨,唇角淡扯着,周身透出几分慵懒劲儿。
少年睨了一眼周围的人,漫不经心道,“不好意思啊,蚊子太多太吵了,有点吵到我学习了。”
如果忽略他嗓音里刚睡醒的闷声。
温乐安差点就信了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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