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卫国猛地一脚刹车，军绿色的嘎斯吉普在泥泞的土路上划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雨刮器徒劳地扫着倾盆而下的暴雨，车灯如两道利剑，刺破昏暗的黄昏，死死钉在前方十米处一个踉跄的身影上。
那是个女人。
浑身湿透，单薄的碎花衬衫被雨水打得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她一头秀发凌乱地粘在惨白的脸上，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随时都会被这狂风暴雨吞噬。
“娄晓娥……”林卫国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一个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名字，此刻却清晰得如同烙印。
他不是在问，而是在确认。
就在他看清那张脸的瞬间，脑海中，那本厚重的“未来史书”无风自动，书页哗啦啦地疯狂翻动，最终定格在关键一页。
烫金的字体在他意识中清晰浮现：1965年，夏。
娄晓娥因丈夫许大茂无法生育且长期遭受其家暴，在一次激烈争吵后，被许大茂失手推倒。
娄晓娥心死如灰，于暴雨之夜离家，意图返回娘家。
后续：途中因情绪激动、风雨侵袭，突发高烧，昏倒在路边。
次日被路过乡民发现，送回娄家。
娄母心疼女儿，却又囿于时代观念，最终在许大茂上门花言巧语道歉后，将女儿劝回。
此后，娄晓娥的悲剧命运，再无转圜余地……剧情，开始了。
而我，不再是那个隔着屏幕，为她感到惋惜的旁观者。
林卫国眼底深处，锐利得骇人。
他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混着寒风瞬间打湿了他的干部制服，但他毫不在意，那点冰凉反而让他更加清醒。
他一步步走向那个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的女人，脚下的军勾皮鞋踩在泥水里，溅起浑浊的水花。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咆哮。
许大茂，从今晚起，你老婆归我了！
“同志，你没事吧？”
林卫国沉稳的声音穿透雨幕，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娄晓娥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艰难地抬起头，模糊的视野里只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逆着刺眼的车灯向她走来。
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那身影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
她想后退，脚下却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一双有力的大手稳稳地托住了她。
入手滚烫。
林卫国眉头一皱，这温度高得吓人。
他没有丝毫犹豫，手臂一收，首接将瘫软如泥的娄晓娥打横抱了起来。
“啊！”
娄晓娥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残存的意识让她本能地挣扎起来，双手抵在他的胸前，“你……你要干什么？
放开我！”
她的声音沙哑，气若游丝，那点力道对林卫国而言，和猫抓没什么两样。
“你发烧了，再淋下去会死人。”
林卫国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命令式的口吻，抱着她转身就往吉普车走去。
怀里的女人很轻，却又分量十足。
那隔着湿透衣料传来的柔软触感，和鼻尖萦绕的淡淡馨香，都在提醒着他，这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即将被时代洪流碾碎的悲剧女人。
而他，是唯一的变数。
拉开车门，林卫国小心地将她放在副驾驶座上。
娄晓娥己经烧得有些迷糊，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林卫国脱下自己身上还带着体温的干部大衣，毫不迟疑地盖在了她的身上。
宽大的军绿色大衣瞬间将她娇小的身躯裹住，隔绝了外面的风雨，也带来了一股混合着烟草味的、干净而温暖的男性气息。
这股气息，陌生，却又让人莫名的安心。
娄晓娥的挣扎渐渐停歇，眼皮越来越沉重，在彻底昏迷过去之前，她只来得及看清男人刀削般的侧脸，以及那双在昏暗光线下，深邃得宛如星空的眼睛。
林卫国关上车门，坐回驾驶座，没有片刻耽搁，重新发动了汽车。
吉普车发出一声低吼，车轮在泥地里空转了两下，随即猛地向前窜出，碾过泥泞，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窗外，是肆虐的狂风暴雨。
车窗内，是温暖干燥的狭小空间，和一个陷入昏迷的女人。
林卫国瞥了一眼副驾驶上呼吸急促、脸颊烧得通红的娄晓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回娄家？
不。
那不是避风港，那是把她重新推回火坑的中转站。
至于西合院……那就更不可能了。
他可不想现在就面对许大茂那个小人和院里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街坊邻居”。
林卫国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在岔路口毫不犹豫地拐向了另一条路。
那里，通往他的单身干部宿舍。
一个绝对安全，也绝对方便他实施计划的地方。
脑海中，“未来史书”上关于许大茂的记载清晰无比。
许大茂，电影放映员，为人自私自利，嫉妒心强，惯于背后使坏。
因自身不育，将责任推卸于娄晓娥，并长期对其进行精神与肉体双重虐待。
抄家风潮起，为求自保，许大茂第一时间与娄晓娥划清界限，并主动举报娄家私藏黄金、反动画作，导致娄家被抄，娄父入狱。
林卫国眼中闪过一抹冷冽的寒意。
这样的男人，根本不配拥有娄晓娥。
而娄家那些即将被抄没的黄金和古董字画……与其便宜了许大茂那个白眼狼，最后充了公，倒不如由他来接手，为这个国家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
比如，在未来几年最困难的时候，用这些硬通货从国外换取急需的机器设备和技术资料。
这比被埋在土里，或是被一群无知之辈当成“西旧”砸烂烧毁，要有价值得多。
既救了人，又截了胡，还能为国为民。
一箭三雕，何乐而不为？
吉普车一路飞驰，很快便驶入了市区。
雨势渐小，路灯在湿漉漉的柏油马路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林卫国将车停在了一栋苏式风格的红砖楼下，这里是分配给他们这些单身干部的宿舍楼。
环境清静，人员简单，是执行他计划的完美地点。
他熄了火，拔下车钥匙，再次看向身边仍在昏睡的娄晓娥。
灯光下，她凌乱的湿发贴在脸颊，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褪去了白日的娇贵和盛气凌人，此刻的她，脆弱得像一只受伤的蝶。
林卫国的心，没有半分动摇，只有越发坚定的决断。
他俯身，解开自己的武装带，然后小心翼翼地再度将娄晓娥抱起。
他抱着她，一步步走上楼梯，用肩膀撞开自己宿舍的门。
“咔哒。”
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林卫国看着怀中毫无知觉的女人，一个大胆而周密的计划，在他心中彻底成型。
截胡，就在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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