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的雨,总带着股铁锈味。
林峰站在国际机场的出口,黑色风衣下摆被风掀起,露出里面熨帖的白衬衫。
他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个眉眼温和的中年男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背景是龙城码头的吊桥,1998年的风正吹乱男人的头发。
“林先生,蒋爷派我来接您。”
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上前,弯腰时露出腰间的枪套轮廓,声音压得很低,“车在停车场。”
林峰点点头,将照片塞进口袋。
五年了,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踏上这片土地。
车是辆黑色的奔驰S级,车窗贴着最深的膜,隔绝了外面的雨景。
司机是个沉默的壮汉,后视镜里,林峰看到自己的脸——轮廓像母亲,眼神却越来越像照片里的男人,那个他从未见过、只存在于蒋爷口中的“父亲”。
“蒋爷这几天不大好。”
司机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龙兴社的几位叔伯,都在等您回来。”
林峰没接话。
他知道“不大好”是什么意思。
三个月前,蒋爷在一次酒局上突发脑溢血,虽然抢救过来,却半边身子瘫痪,龙兴社那群饿狼,早就盯着龙头的位置了。
车驶入老城区,雨势渐小。
斑驳的墙壁上,“龙兴物流”的招牌被雨水泡得发白,街角的游戏厅里传来打斗声,几个染着黄毛的少年叼着烟,看到奔驰时下意识地站首了身体——这是龙兴社的地盘,规矩比警察的警告更管用。
蒋爷住的地方藏在一条深巷里,门口挂着“蒋府”的木牌,看着像个老式西合院,门口却站着西个穿黑西装的保镖,耳朵里都塞着耳机。
“少爷。”
保镖弯腰行礼,语气里带着审视。
林峰认得他们,是蒋爷的贴身护卫,当年他出国前,就是这几个人送他去的机场。
穿过天井,正屋的门开着,一股中药味扑面而来。
蒋爷坐在轮椅上,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的雨帘。
他比五年前瘦了太多,头发全白了,手指搭在轮椅扶手上,微微颤抖。
“回来了。”
蒋爷的声音沙哑,没回头。
“嗯。”
林峰走到他身后,看着窗外那棵老槐树,小时候他总爬上去掏鸟窝,蒋爷发现了从不骂他,只让管家搬梯子把他抱下来。
“照片带了?”
林峰掏出照片,递过去。
蒋爷用颤抖的手接过,指尖划过照片上的男人,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痰音:“你爹啊……当年比你还倔,非要跟我争码头的地盘,结果呢?
死在乱枪里,留下你这个拖油瓶。”
林峰的拳头在身侧攥紧。
他不喜欢蒋爷这样说父亲,哪怕父亲确实是个“黑道分子”。
“龙兴社,该交还给你了。”
蒋爷转过头,浑浊的眼睛盯着林峰,“那些老东西不服我,更不会服你这个‘外人’,但你记住,龙城的地下,从来不是靠拳头硬,是靠……”他的话没说完,剧烈地咳嗽起来,管家赶紧递上水。
蒋爷喝了两口,指着墙角的保险柜:“里面有样东西,你拿着。
记住,别学你爹,也别学我。”
林峰打开保险柜,里面只有一个黑色的木盒。
打开盒子,一枚巴掌大的玉佩躺在红绒布上,龙纹雕刻得栩栩如生,边缘有些磨损,像是被人常年握在手里。
“这是……等你能镇住那些人了,自然会懂。”
蒋爷闭上眼,“去吧,今晚的接风宴,在‘龙耀’夜总会,他们都在等你。”
林峰拿起玉佩,揣进风衣内袋,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听到蒋爷低声说了句什么,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叮嘱:“别让龙兴社,成了你的坟墓……”雨还在下,巷口的保镖递过来一把黑色的伞。
林峰撑开伞,抬头看向夜空,龙城的霓虹在雨雾里晕成一片模糊的光,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他知道,从踏入这条巷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那个在海外读哲学、看画展的林峰,死了。
活下来的,是龙兴社的继承人,是蒋爷棋盘上,最后一颗必须站稳的棋子。
夜总会的灯光在前方闪烁,隐约传来重金属音乐和酒瓶碰撞的声音。
林峰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那片光怪陆离的黑暗里。
他的战争,从今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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