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三年暮春,江洲城外的芦苇荡被骤雨打得噼啪作响。
鲁艾希在一阵刺骨的寒意中睁开眼,脑子里还残留着工作室电路短路时的爆炸声——她记得自己正盯着新一季国风设计稿,下一秒便是火光与剧痛,再睁眼,身上的高定西装变成了粗麻布短褐,手腕被粗糙的麻绳勒出红痕,周围是十几个同样衣衫褴褛的流民,正缩在破庙里瑟瑟发抖。
“又醒一个?”
一个满脸沟壑的老妇凑过来,手里攥着半块发霉的麦饼,“姑娘,别乱动,咱们是被乱兵抓来的,要不是昨夜逃出来,早成了江边的浮尸了。”
鲁艾希强压下眩晕,快速扫视西周:破庙的梁木己蛀空大半,神像断了胳膊,地上散落着枯草和啃剩的草根,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与汗臭。
她试着活动手指,现代社会的记忆清晰如昨——她的工作室年营收破千万,刚签下国际品牌合作,却在一夕之间坠入这个连“卫生”都没概念的时代。
“老夫人,”鲁艾希压低声音,尽量让语气平和,“这里离江洲城多远?
城里可有能落脚的地方?”
老妇叹了口气:“江洲城倒近,可城门守军查得严,咱们这些流民要么被抓去修城,要么被士族拉去做佃户,哪有好活路?”
她说着指了指庙外,“方才我看见有货郎从西边过,听说城里的‘苏记布庄’在找绣娘,可咱们连针都没有,怎么去?”
鲁艾希的心猛地一动——布庄、绣娘,这不正是她能切入的领域?
现代她最擅长的就是将传统工艺与现代审美结合,网红设计里“国风刺绣”系列曾爆卖百万,若是能把设计思路用在古代布料上,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她挣扎着坐起身,摸了摸身上唯一完好的东西——穿越时攥在手里的金属设计尺,冰凉的触感让她找回了几分镇定。
“老夫人,您知道苏记布庄的位置吗?
他们要的是普通绣娘,还是能做些‘特别’花样的?”
老妇愣了愣:“特别?
苏记的东家是个爱新鲜的,前阵子还贴了告示,说谁能做出‘让小姐们见了就想买’的布样,赏五十文钱呢!
可咱们这些人,连颜色都配不匀,哪敢想?”
五十文钱——鲁艾希在心里换算:按她刚听到的物价,一文钱能买两个馒头,五十文足够流民活上半个月。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展示技能”的机会。
她看向自己的麻布短褐,又看了看地上的枯草,忽然有了主意。
“老夫人,您帮我找些干净的枯草,再找块平整的石头来,”鲁艾希语速加快,“我或许能做出苏记要的‘特别布样’。”
老妇将信将疑,但还是招呼身边两个年轻些的流民去寻物。
鲁艾希则拿着金属设计尺,在脑子里勾勒图案——东晋流行的纹样多是繁复的云纹、兽纹,色彩厚重,她可以反其道而行,做简约的“植物剪影”纹样,用枯草的纤维模拟刺绣线条,再用不同深浅的草色分层,做出现代设计里的“渐变效果”。
半个时辰后,当鲁艾希用捣碎的枯草纤维,在一块捡来的粗布碎片上画出第一片“芦苇剪影”时,破庙里的流民都围了过来。
粗布上,深褐的草纤维勾勒出芦苇的轮廓,浅黄的纤维填充出穗子的层次,风一吹过的动态感被精准捕捉,和他们平日里见的“一团乱线”截然不同。
“这……这是芦苇?”
老妇指着布片,声音发颤,“看着就像江边的真芦苇,连风动的样子都有!”
鲁艾希松了口气,指尖己被草纤维磨得发红:“这叫‘写实纹样’,若是苏记能用,咱们或许能借着这个进城门。”
当天傍晚,鲁艾希揣着这块“芦苇布样”,跟着老妇来到江洲城北门。
守军本要驱赶,可当鲁艾希拿出布片,说要“应苏记的告示”时,守军里一个眼熟的小兵多看了两眼——他的妹妹就在苏记做杂役,知道东家正为“新花样”发愁。
“你们等着,我去通报苏记的管事。”
小兵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跑向城内。
半个时辰后,一个穿着青绸长衫的中年男人跟着小兵过来,他是苏记的二管事苏成。
苏成接过布片,起初漫不经心,可目光落在“芦苇剪影”上时,眼睛瞬间亮了:“这纹样是谁画的?
笔触干净,看着就清爽,比那些老绣娘绣的‘云纹’顺眼多了!”
鲁艾希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回管事,是民女画的。
民女曾学过‘写实画技’,知道如何将寻常景物画得鲜活,若是苏记需要,民女还能设计更多花样。”
苏成上下打量鲁艾希,见她虽衣衫破旧,但眼神清亮,说话条理清晰,不似普通流民:“你倒有些本事。
这样,我带你进苏记见东家,若是东家满意,不仅给你五十文赏钱,还能让你在布庄做个‘画样先生’,管吃管住,每月再给二十文月钱。”
鲁艾希心中一喜——这便是她在东晋的第一个落脚点。
她回头对老妇使了个眼色,轻声道:“老夫人,等我站稳了,再想办法帮大家找活路。”
跟着苏成走进江洲城,鲁艾希忍不住放慢脚步:青石板铺的街道不宽,两旁是砖木结构的店铺,酒旗在风里招展,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穿粗布的平民与穿绸缎的士族擦肩而过,阶层差异一目了然。
她知道,从踏入这座城开始,她的“现代设计逆袭路”,正式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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