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物间里,空气滞闷。
桑小鱼蜷缩在地板上,小心翼翼摊开掌心里的钱。
一张,两张,三张……
纸币被掌心的汗浸湿,这都是她一个一个盘子端出来的。
“治疗肺气肿的钱够了……”
“剩下的,能撑两个月。”
等病治的差不多,就可以换个不那么累的活,这样江家人也没那么多闲话可说了。
桑小鱼露出一个微弱的笑,不小心扯到胸口传来一阵阵刺痛。
这是从前在渔村做海女时留下的病根。
那时她一分一毫辛苦攒着钱,期待有一天可以去大城市治疗。
直到从海边捡回江宴。
被人追杀落海的江宴肋骨断了七根,张嘴就吐血,只剩下一口气。
他抓住她的衣角,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姐姐,我……想活。”
就为着这几个字,桑小鱼卖掉了冒着生命危险从海里捞上来,攒了整整一年准备给自己治病的珍珠,才勉强换来能够给他治伤的钱。
江宴身体好转后,开始笨拙的学着帮她处理渔网,会在她从海里上来时递上一碗热腾腾的姜汤,还会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许诺:“小鱼,我会带你过上好日子。”
本来一切都很好。
直到几个月后,江家人突然找上门。
桑小鱼这才知道,江宴是江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江家那位原本的继承人意外身亡,江宴就成了唯一选择。
他带着她回到江家,对她说:“再忍忍,等我拿到公司股权,我们就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于是她开始忍,忍受被安排在杂物间里住,忍受不被允许使用家里的洗手间,只能去佣人房解决。
还要忍受那些佣人们鄙夷的目光,和那句“臭卖鱼的。”
她不愿意花江家的一分钱,固执的守着自己可怜的尊严。
她想,只要她忍下去,总会等到他承诺的那一天。
可是现在,她的肺好痛,痛得快要喘不上气。
她真的……快忍不住了。
“吱呀──”
房门被人推开。
江宴站在门口,声音沉冷。
“小鱼,你手里的钱是哪来的?”
桑小鱼的心猛地一颤,下意识的将钱攥紧了些:“我挣的。”
江宴一步步靠近她,眼神复杂。
“方梨说她丢了一枚钻戒。”
桑小鱼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真的都是我挣的,我去给人做服务员端盘子赚来的。”
江宴声音平静,透着几分无奈:“她身边的佣人说,今天下午看见你进了她的房间。”
“我没有!”桑小鱼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胸口一阵熟悉的闷痛,她咳嗽不止。
“我没进去过,我不可能拿她的东西!”
片刻沉默后,江宴看着桑小鱼苍白的脸,眉心紧了紧:“不管你有没有拿,这笔钱都先赔给她。”
“不行!”
桑小鱼急忙护住怀里的钱,“江宴,这是我的救命钱!”
她近乎哀求,“我的肺……医生说,再不治就……”
江宴无奈叹息,上前轻轻把她揽到怀里。
“听话,等过了这段时间,一切都会好的。”
方家是江家重要的生意合作伙伴,方梨要一个结果,他只能做给她看。
不再给桑小鱼争辩的机会,江宴缓缓掰开她的手指,将那些皱巴巴的纸币全部抽走。
同时,房间里进来了两个方梨身边的佣人,粗鲁地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拖了出去。
桑小鱼额头渗出细汗,疼得喘不上气,任由两个女人一左一右地架起,来到那个她从不被允许涉足的客厅。
客厅内。
江家家主江正宏坐在主位,面色威严。
他的原配夫人沈茹端着一杯茶,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而江宴则是眉心紧皱,一言不发。
“江叔叔,沈阿姨,”最后还是方梨先娇滴滴开了口,“我的戒指事小,但家里出了手脚不干净的,这种风气可不能长啊。”
“阿宴,你说,该怎么罚她才好呢?”
她笑着看向桑小鱼,神色天真:“不如就断她一根手指,小作惩戒如何?”
桑小鱼的脑子里“轰”的一声,脸色彻底白了下去,哑声求饶:“不……不要,江宴!求求你……我会死的。”
江宴神色里闪过挣扎,终于还是将桑小鱼的手攥进手里:“别怕,很快就好,只有一点点疼,我会给你找医生。”
桑小鱼死死咬着牙关,像条上了砧板的鱼般被人摁着无法动弹。
“咔嚓”一声脆响过后,她的身体突然软了下来,瞳孔绝望地涣散开。
方梨笑起来,走到江宴面前,掂起脚尖吻了他一下。
“谢谢阿宴替我出气。”
随后挑衅地看向桑小鱼。
“我想去听音乐会,你陪我。”
江宴点头:“好。”
“那她呢?”方梨的眼神轻飘飘落在桑小鱼身上。
江宴扫了桑小鱼一眼,声音发紧:“不用管她,你的事情最重要。”
桑小鱼趴在地上,疼痛使她一阵一阵发昏,只能眼睁睁看着江宴带着方梨离开。
“丢人现眼。”沈茹也啐了句转身上楼。
片刻后。
旁观了整个过程的江正宏拄着手杖,在桑小鱼面前停下。
“你还是准备和前九次一样选择留下?”
桑小鱼沉默许久,终于在江正宏耐心告罄前轻声道。
“不,我要走的。”
江正宏眯起眼:“再过半个月,会有趟船来接你离开江家。”
“收了我的钱,就必须离开我儿子,永不再见。”
桑小鱼捂着红肿断裂的手指,虚脱般闭上眼。
别说这辈子,哪怕下辈子,下下辈子,她和江宴都不要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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