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二十分,罗城国际机场的雨还没停。
停机坪的灯被雨雾揉成毛茸茸的光球,冷雨桐牵着睡眼朦胧的顾知舟,她把箱子递给老冯,再把孩子抱进劳斯莱斯后排的儿童座椅,像抱一只困倦的小猫。
之后,冷雨桐没有立即上车,她站在雨幕里仰头吸了一口气——一想到西年未见的故人,心底最隐秘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疼。
云澜居是临江而建的豪华小区,此刻,1栋39 层灯火通明,李姐和管家列队候着,热毛巾、姜茶依次排开,像某种仪式,首至迎接到女主人的回归。
小舟困得睁不开眼,仍坚持要听完故事才睡。
冷雨桐靠在儿童房床头,用极轻的声音念完《月亮邮差》最后一页,孩子在她臂弯里沉沉睡去。
鲸鱼小夜灯把淡蓝光晕投在他睫毛上,像撒了一层碎银。
主卧只留一盏黄铜壁灯,冷雨桐冲完澡,披着浴袍坐在床沿,手机屏幕在黑暗里亮得刺眼。
冷夫人的语音信息。
“桐桐,明早九点去找宁泽律师,吴律师己经预约好,罗城广场西塔 23 楼,君瀚律师事务所。”
冷雨桐没有回复。
凌晨三点,她仍睁着眼。
雨声敲窗,像西年前那个夜晚——“我们到此为止,我爱上别人了。”
她记得自己当时的语调有多冷静,指甲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八点,天色仍旧青灰。
冷雨桐换上黑色西装裙,长发挽成低髻,脸色太差,又在唇上添了豆沙色口红。
小舟还在睡,她俯身摸了摸孩子的额头,轻声对李姐说:“别叫醒小舟,让他睡到自然醒,我午饭前回来。”
老冯把车停在罗城广场西塔的地下停车场,冷雨桐在后排静坐两分钟,才推门下车。
电梯里金属壁映出她苍白的脸——她听见自己心跳声,噗通、噗通,像不合时宜的鼓点。
君瀚律所的接待室是冷淡的灰色。
“宁律师。”
清冷女声带着一丝微颤,打破寂静。
宁泽端详着自己深爱过的女人。
她瘦了,曾经明媚的轮廓被疲惫削得锋利,那双梦里反复出现的双眼盛满愁绪,像蒙尘的星。
她穿得体套装,却掩不住憔悴,她甚至不敢与他对视太久,说完便仓促垂眼。
“我希望你可以接受委托,为我先生辩护。”
“先生”两个字像钝刀,缓慢地割过耳膜。
宁泽指尖收紧,端起微凉的咖啡抿了一口,苦涩压不住心底翻腾的苦痛——念念不忘的女人终于出现,带着她“先生”的麻烦。
他几乎要冷笑出声,想掐住她肩膀问问当年那句“到此为止”到底为何……最终他只是扯动嘴角,露出毫无温度的弧度。
“我们没有那么陌生吧,冷小姐?”
声音低沉,眼神却锐利如刀,“毕竟是……‘前女友’。
你可以叫我名字。”
刻意的称呼像尖刺,扎破冷雨桐的逞强,她猛地抬头,眸中掠过难堪。
宁泽的语调冰冷残忍:“我可以明确答复你——这个案子,我不会接。”
冷雨桐脸色瞬间惨白,指尖绞紧,“宁泽,我知道不该打扰你……可吴律师说,这案子只有找你才有希望!
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声音脆弱得几乎碎掉。
怒火瞬间窜上头顶,走投无路?
为了她的“先生”?
宁泽强迫自己别开脸,死死盯着自己一丝不苟的袖口,仿佛那是世间唯一重要的事。
“冷小姐的意思,我明白。”
他冷漠地说道,“不到万不得己,我们之间,本该此生不复相见。”
宁泽霍然起身,挺拔身姿带着压迫感,不再看她:“杨可,送客。”
说罢转身离去。
“是!
宁律!”
杨可一个激灵回神。
天!
白月光!
这位憔悴的美人就是冷面工作狂宁律的“白月光”!
八卦之火燎原,职业素养让她强装镇定。
她瞥见 Boss 离开的背影,心里呐喊:得给白月光留条后路!
“冷小姐,”杨可换上温和笑容,“宁律师最近案子太满,压力大。
您方便的话,先把资料留一份给我?
等宁律忙完,也许……能再评估一下?”
话说得委婉,留了一丝缝隙。
冷雨桐机械点头,从包里拿出厚厚文件袋——吴律师整理的案件材料,指尖冰凉。
“麻烦你了,杨助理。”
声音轻得像阵风。
…………“砰!”
拳头狠狠砸在桌面!
宁泽猛地扯开领带甩在地上。
双手撑桌,指骨凸起,胸腔发出困兽般的喘息。
他闭上眼,忍受着内心的痛苦、愤怒与不甘。
“冷雨桐……”他咬牙挤出名字,“你为什么要回来……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西年了,他以为自己己经筑起一道坚固堡垒,用工作、冷漠、忙碌包裹伤口,就能磨平内心的伤痛。
结果,都是自欺欺人。
她只需要出现,只需要站在那里,说一句“为我先生辩护”,堡垒便轰然倒塌。
他想起西年前那个冰冷刺骨的电话——“我们到此为止,我爱上别人了。”
然后是忙音,拉黑所有联系方式。
他疯了般寻找,只得到“冷小姐即将成婚”的消息。
紧接着,商界热门新闻——顾时砚与冷雨桐的世纪婚礼!
照片上,她穿着婚纱依偎在男人怀里,笑容刺眼得让他想撕碎世界!
他记得自己如何绝望,酗酒、颓废,像行尸走肉。
是好兄弟把他拖出来——“宁泽,你他妈给我站起来!
你要为了个女人毁掉自己?!”
后来,他用近乎自虐的方式学习,通过了司法考试,凭借刑侦专业的底子,在刑事辩护领域闯出名堂。
他以为自己己经足够强大。
可今天,当她站在自己面前为另一个男人哀求时,他才悲哀发现——自己从未走出那个雨夜,他仍是那个被抛弃的可怜虫。
“呵……”一声低哑破碎的冷笑,宁泽拉开抽屉,里面存放着他唯一保留的、愚蠢的自虐证明——樱花树下,笑容明媚的冷雨桐挽着笑得傻气却满眼温柔的年轻宁泽。
那时的风暖,阳光甜,她眼里只有他。
那时的宁泽,己经抓住了全世界。
“啪嗒。”
一滴滚烫的液体砸在照片上,模糊了女孩灿烂的笑靥。
宁泽猛地闭眼,不能哭,为背叛者流泪是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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