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8月31日，晚上十一点西十七分。
江州市第三中学家属楼三单元302室，灯还亮着。
顾明舟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浸透了T恤。
他喘得像条被扔上岸的鱼，手指死死抠住床沿，指节发白。
脑子里最后的画面是工棚里漏雨的铁皮顶，手电筒照着水泥袋堆成的山，他倒在最后一袋水泥上，心脏像被铁钳夹住，喘不过气。
然后——黑了。
五年搬砖，熬夜通宵，父亲酒后的皮带，母亲改嫁后陌生的电话号码，还有那张被他烧掉的高考准考证……全成了灰。
可现在，他坐在一张熟悉又陌生的小床上，墙皮剥落，风扇吱呀转着，桌上摆着高三大复习资料，手机屏幕亮着，日期清清楚楚：2018年8月31日。
高三开学前一天。
他颤抖着掀开袖子，盯着自己的手。
没有茧，没有裂口，指甲完整，皮肤干净得像个学生。
他猛地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倒吸冷气。
是真的。
他没死在工棚，他回来了。
抽屉被他一把拉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张泛黄的高考准考证，照片上是十八岁的他，青涩、眼神空洞，落榜后他亲手烧了原件，可现在，它完好无损地躺在这里，像在嘲笑他五年的挣扎。
“我没死……我回来了。”
他冲进卫生间，对着镜子喃喃自语，镜子里的少年眉眼干净，左耳多了枚极简银钉——那是他重生后悄悄打的，像一枚重生的勋章。
他扯了扯嘴角，笑出点痞气：“这一世，我不装了。”
第二天，高三（1）班教室。
早自习还没开始，班级群己经炸了。
沈砚：@全体成员 暑假作业今天必须交齐，高三无假期。
头像是一张冷白脸，细框眼镜，低马尾，校服扣子扣到最顶，顾明舟一看就知道是班长沈砚。
年级第一，铁面执法官，人送外号“人形打卡机”。
他翻出练习册，一页没写。
五年前他辍学打工，作业早扔进了工地废料堆。
可现在，那些题他闭着眼都能默出来。
手机咔嚓一拍，空白作业本上瞬间填满工整字迹——他用的是未来十年的答题模板，标准到能当印刷体。
顾明舟：昨晚突击完工，求放过。
消息刚发，王胖子秒回。
王振邦：哥你还能突击？
我连题都看不懂，你是不是抄的答案册？
顾明舟：抄也要抄出感情，懂不懂？
群里哄笑，沈砚却冷冰冰回了一句：沈砚：顾明舟，别以为开学就能蒙混过关。
顾明舟看着那条消息，笑了笑，没回。
他知道她不信。
谁会信一个常年垫底的差生，突然就写完了整个暑假的作业？
上课铃响，老周拎着教案走进来，西十出头，板着脸，外号“周扒皮”，教龄28年，带出过三个清北生，最恨混子。
“今天我们讲一道奥赛题，提前预警，高考不考，但能筛人。”
老周在黑板上写下一道函数极值题，步骤复杂，条件隐晦，全班鸦雀无声。
粉笔停在半空。
老周扫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靠窗打哈欠的顾明舟身上。
“顾明舟，你来试试？”
全班哄笑。
这是老周的老套路——杀鸡儆猴，专挑差生开刀。
顾明舟懒洋洋起身，校服披着，袖口卷到小臂，慢悠悠走到黑板前。
他没看题，首接抄起粉笔。
刷刷刷——三分钟，推导过程写满半块黑板，解法比参考答案还简洁，最后一步用了个未来才普及的不等式放缩技巧。
全班倒吸冷气。
老周皱眉，反复核对，笔尖停顿三次，最终沉默地点了点头：“……答案正确。”
顾明舟走回座位，低声嘟囔：“这题是2023年考研数学一的改编版，你们居然不会？”
王胖子瞪大眼，凑过来：“哥，你脑子是装了芯片？
还是被雷劈过？”
顾明舟笑而不语。
他知道，从今天起，没人再敢当他是个废物。
放学铃响，王胖子勾着他肩膀往外走：“哥，咱去彩票站转转？
开学第一运，得撞撞。”
“不去。”
顾明舟摇头。
“别啊，工友老李当年中过五百，就因为买前摸了狗头！”
王胖子拽着他，“命是阎王定，运是自己撞——你不是常说这话？”
顾明舟脚步一顿。
这话，是他死前那晚，在工棚里对工友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彩票站里，老板打着哈欠。
顾明舟随手在机子上按了组号码：20、18、8、31、9、6——全是重生相关的日期和房间号。
十块钱，一张机选，他没当回事。
当晚十点，王胖子一个电话炸响。
“哥！！
你中了！！
二等奖！！
五万块！！！”
顾明舟正躺在床上刷题，手机一震，查了开奖号码。
全对。
他盯着屏幕，没激动，没跳起来，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知道，这不是运气。
这是他死过一次，换来的先知。
班级群瞬间炸锅。
王振邦：我宣布，顾明舟是我亲哥！
不接受反驳！
李婷：真的假的？
不会是P的吧？
张伟：五万？
他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沈砚没发表情包，只冷冷打了一行字：沈砚：运气不会陪你进考场。
顾明舟看着那句话，嘴角微扬。
他知道她在质疑，也在观察。
可他不在乎。
这一世，他不是来被认可的。
他是来改命的。
五万块，他没取。
让王胖子帮着存了，说：“等你下次月考及格，请你吃一个月食堂。”
王胖子当场抱头哭嚎：“哥！
你比我亲爹还亲！”
老周第二天上课，点名时看了顾明舟一眼，欲言又止。
最后只说了一句：“我班有个BUG，习惯就好。”
顾明舟靠在椅背上，阳光斜照进教室，落在他左耳的银钉上，闪了闪。
他低头翻开英语课本，第一页写着一行小字，没人看见：“我不是天选，是死过一次才选对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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