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观”破旧的道观隐匿在深山老林之中。
三个大字历经岁月侵蚀,仍透着几分古朴韵味。
观中住着一位年轻道士。
他刚过二十岁,眉眼清俊,就是下巴上总挂着层淡淡的胡茬,透着股懒得收拾的随性。
身上那件道袍是师父留下的,靛蓝色褪成了月白,袖口磨出了毛边,他却穿得自在。
日头爬到树梢时,苏然搬了把藤编躺椅放在银杏树下。
椅子的藤条断了两根,简单用麻绳简单捆了捆,坐上去照样摇摇晃晃。
苏然翘着二郎腿,手里转着根草茎,看着鸡群发呆——看公鸡欺负母鸡时会骂句“没出息”,看母鸡下蛋后得意地叫,又会笑着说“知道你能耐”。
有时风从山谷里钻出来,带着松针的清香掠过耳畔,苏然眯起眼睛打个盹。
这日头一晒就是半晌,首到西斜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才慢悠悠起身,去鸡窝摸了两枚温热的鸡蛋。
蛋壳上还沾着点干草,他对着光看了看,笑眯眯地往灶房走:“晚上整个水蒸蛋,再炒盘小白菜,齐活。”
山下的石头村离道观不远,村民们踩着田埂上来时,总会带些自家种的瓜果。
王二婶家的小子前几日在河边玩水受了惊,夜里总哭,她挎着篮子来的时候,篮子里装着两个红瓤西瓜,“苏道长,你给瞅瞅,那娃子哭得嗓子都哑了。”
苏然正蹲在门槛上啃黄瓜,闻言拍了拍手上的汁水,从屋里翻出个黄铜罗盘。
罗盘的指针锈得厉害,转起来磕磕绊绊,苏然煞有介事地托在手里,在王二婶家院子里走了三圈。
走到屋檐下时,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墙角说:“这里潮,得撒把糯米。”
又往孩子床头贴了张黄符,符纸是他用草纸裁的,朱砂是后院的红土调的,笔画歪歪扭扭,倒像个小孩子画的画。
“夜里别让娃子靠近井台,三天就好。”
他说得随意,王二婶却听得虔诚,第二天一早就来道谢,说娃子果然不哭了。
一来二去,苏然成了石头村的“活神仙”。
有人家丢了牛,他往山上指个方向,准能找着;有人家的菜被虫啃了,他画张符烧在水里,虫子第二天就没了影。
村民们送来的米、面、腊肉堆在灶房角落,他也不推辞,只是下次谁家有事,跑得更勤快些。
“苏道长,您这本事是跟师父学的?”
有回送菜的老李头好奇地问。
苏然正给鸡喂食,闻言笑了笑:“瞎糊弄呗,缘分到了,事儿就成了。”
他说的是实话。
师父走的时候他才十五,只留下本翻烂的《道德经》和半册没头没尾的符书。
他照着符书描了半年,笔画还是歪的,可那些符偏就管用。
久而久之,他也懒得深究,反正日子过得舒坦,管它是真本事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然而,平静的生活终究还是被打破了。
这天,苏然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练字。
笔画在石板上洇开,风一吹就淡了。
写到“道法自然”西个字时,头顶忽然传来“嗡嗡”的声响,像只巨大的马蜂。
他抬头一看,一架无人机正悬停在道观上空,摄像头正对着他。
苏然愣了愣,他在这里住了五年,别说无人机,连像样的相机都没见过。
他站起身挥了挥手,那无人机却像受惊的鸟,“嗖”地一下朝山外飞去,转眼就没了影。
苏然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当是哪个游客不小心飞来的。
夜里躺在竹床上,山风从窗棂钻进来,带着草木的凉。
苏然刷着手机——那是去年山下村民淘汰的智能机,他接过来当收音机用。
忽然,一条推送弹了出来,标题红得扎眼:《南山隐士现世!
符驱百虫,术救家禽》。
点开视频的瞬间,他差点把手机扔到地上。
视频里是他清晨浇菜的样子,镜头从松树上拍下来,把他拍得一清二楚。
接着是他给鸡喂食的画面,配文写着“仙师慈悲,亲自照料灵禽”;甚至有他给王二婶画符的镜头,明明是歪歪扭扭的笔画,被配上了金光闪闪的特效。
评论区己经炸开了锅:“这才是真正的隐士吧!
住深山,种青菜,太仙了!”
“求问仙家白菜怎么买?
我愿意出十倍价钱!”
“有没有地址?
想去拜师!”
苏然对着屏幕苦笑“买白菜?”
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他翻了个身,忽然觉得这山里的夜,好像没那么安静了。
苏然咂咂嘴,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管它呢,天塌下来,先睡够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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