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
桑沐站在配药室门口,不锈钢托盘在她手中微微发颤。
透过玻璃窗,她看见沈辞正在护士站前弯腰核对医嘱,晨光在他白大褂上镀了一层金边。
他的动作永远那么完美——微微前倾的背脊,恰到好处的微笑,连翻动病历本的频率都像是经过精心计算。
桑沐看着那双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纸页,突然想起上周他为自己调整输液速度时,指尖也是这般轻柔地擦过她的皮肤。
"桑医生?
"护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您要的肾上腺素。
"桑沐猛地回神,接过药剂时才发现掌心己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最后看了一眼玻璃那头的沈辞,转身走向急诊室。
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里蔓延,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消毒水的气味被夜风吹散。
桑沐站在院长办公室门口,手中的申请表己经被捏出褶皱。
"拉菲医疗支援"六个红字在月光下格外刺眼。
"考虑清楚了吗?
"院长的钢笔在桌面上敲出规律的声响,"那里正在爆发X病毒,死亡率高达57%。
"桑沐看着玻璃窗外,沈辞正在楼下给急诊科的小护士递外套。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温柔的动作和三个月前为她披上白大褂时一模一样。
"我去。
"她的指甲陷进掌心,"反正...也没有人在等我。
"记忆闪回到十七岁的雨天,她蹲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看着同学们被父母陆续接走。
首到夜幕降临,才等到醉醺醺的父亲一句"忘了"。
***走廊的灯光惨白得刺眼。
桑沐走出院长办公室,迎面撞上了刚从手术室出来的沈辞。
他的白大褂上沾着血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眼睛里还残留着手术台上的锐利。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桑沐率先移开目光,与他擦肩而过。
她能感觉到沈辞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最终,身后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你要去拉菲?!
"俞婉的叉子当啷掉在餐盘上,引得周围食客纷纷侧目。
暖黄的烛光在她骤然苍白的脸上跳动,"那里每天都在死人,你疯了吗?
"桑沐慢条斯理地切开五分熟的牛排,血水渗进餐巾纸。
"院长说需要传染科医生。
"她抬眼看向窗外,正好看见马路对面医院急诊科的灯光,沈辞的身影在窗帘后时隐时现。
"因为沈辞?
"俞婉突然抓住她手腕,指甲几乎掐进那道淡疤,"就因为他是个对谁都好的中央空调?
"红酒杯映出桑沐嘴角扭曲的微笑:"我从十二岁起就习惯被抛下了。
"她转动酒杯,看着杯壁上滑落的酒泪,"孤儿院的床位,中学的家长会,大学实习的宿舍..."玻璃窗突然被雨滴砸响。
马路对面,沈辞正撑着伞送一位女患者上出租车,他弯腰的弧度让伞面完全倾向对方——和去年台风天来接她时同样的角度。
"你看,"桑沐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刚收到的任务简报,死亡病例数字猩红刺目,"至少病毒不会假装骗我。
"俞婉的眼泪砸在餐巾上,晕开一朵暗红的花。
她突然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今早整理病例时发现的..."照片里是十年前医学院的解剖课,年轻的沈辞站在人群最后方,目光穿过簇拥在桑沐身边的同学,落在她发梢粘着的福尔马林结晶上——那种凝视,根本不是看普通同学的眼神。
桑沐的指尖轻轻抚过照片,却在下一秒将它推了回去。
"我不需要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将过去与现在彻底割裂。
窗外,雨越下越大。
马路对面的医院灯火通明,而沈辞的身影,早己消失在雨幕之中。
(原来最痛的醒悟,不是发现所有温柔都是伪装,而是在看清真心的那一刻,己经失去了相信的勇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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