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舱内的气压让耳膜微微发胀,桑沐靠窗坐着,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登机牌边缘。
硬质卡片己经被揉出细密的毛边,像她这些天来辗转反侧的思绪。
窗外,翻滚的云海在夕阳下镀上一层金边,而那张被阳光浸透的照片在她掌心发烫——今早临行前,俞婉红着眼眶塞给她的医学院解剖课合影。
照片里的沈辞站在人群最边缘,白大褂袖口沾着福尔马林的痕迹。
二十几个同学中,只有他的目光没有看向解剖台,而是穿过蒸腾的雾气,落在她因紧张而蜷缩的指尖上。
那种专注到近乎疼痛的眼神,与如今医院里那个对谁都温润如玉的沈医生判若两人。
"女士,需要什么饮料?
"空乘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出神。
桑沐张了张嘴,那句习惯性的"黑咖啡"在舌尖转了个弯:"温水就好,谢谢。
"纸杯传递时,温热的水汽氤氲而上,在睫毛凝成细小的水珠。
这温度太过熟悉——沈辞每次值夜班时"恰好"多带的那杯牛奶,永远精准维持在55℃。
杯底便利贴上的"早点休息",永远用蓝色墨水书写,连"休"字最后一勾的力道都分毫不差。
机身突然剧烈颠簸,温水泼洒在制服袖口。
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昨天在院长办公室签完志愿书后,站在天台淋的那场雨。
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衣领时,安全门突然被推开——沈辞站在那里,手里攥着她落在护士站的羊绒外套。
他的白大褂下摆还在滴水,发梢黏在额前,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跑过很长的路。
"一定要去吗?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喉结在说话时上下滚动。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在白大褂前襟晕开一片透明的水痕。
可那把黑色长柄伞却固执地倾斜向她这边,伞骨发出的细微咯吱声,和去年台风天他送她回家时一模一样。
桑沐记得自己的回答像手术刀般划破雨幕:"沈医生对每个申请外派的同事都这么关心?
"话音未落,伞柄突然被塞进她手里。
沈辞转身走进雨中的背影,白大褂下摆溅起的泥点,像极了他们第一次联合手术时,病人动脉突然破裂喷溅的血迹。
"各位乘客,我们即将开始下降..."机长的广播打断了回忆。
舷窗外,云层逐渐稀薄,拉菲的地貌清晰浮现。
焦土色的跑道上,十几辆军用救护车排列得像待命的士兵,红色十字标志在烈日下刺目得如同未愈合的伤口。
桑沐摸出口袋里的钢笔——沈辞在她获得年度优秀医师时送的礼物。
金属笔身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光斑,刻着"给永远闪耀的S"的凹槽里,还残留着手术室消毒液的气息。
她突然想起颁奖那天,沈辞替她别上勋章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发烫的耳垂。
(有些心事,注定要飞越千山万水,才能看清最初的模样。
也许有些谜题,或许需要跨越经纬度才能看清答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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