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显示的号码让她眼底的温度又瞬间降至冰点:苏建国。
她拿起手机,指腹划过冰凉的屏幕,接通。
没有称谓,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
父亲那冰冷、严苛、带着毫不掩饰功利性的声音立刻砸了过来,砸碎了她胸腔里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侥幸:“方案做完了?”
质问的语气,“明天上午十点,顾家二少顾泽铭会到公司调研青年人才项目。
你的方案是考察样本,我安排的。
到时候放聪明点,这是你现在唯一的价值体现机会。
好好表现,别给我丢脸。”
字字句句,像冰冷的碎玻璃,毫不留情地刺入耳膜。
方案是礼物,她是等待展示的、标了价的商品。
“……知道了。”
苏晚黎开口,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带着一种陌生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冷漠疏离。
那是一种从血肉骨髓里被剥离出来的、近乎死寂的语调。
电话那头似乎顿了一下,似乎对她这毫无波澜的顺从感到一丝意外,但随即被惯常的掌控感压下。
“别弄砸了。”
苏建国最后丢下一句命令式的告诫,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忙音传来。
办公室里只剩下低沉的空调风声和她自己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并不急促,反而有种缓慢而沉重的节奏,像是某种蛰伏巨兽醒来前的征兆。
苏晚黎慢慢放下手机。
黑下去的屏幕,瞬间变成了一面小小的镜子,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的面孔。
那张脸,年轻,苍白,眉宇间还有着属于“苏念”这个身份的些许青涩痕迹。
然而,镜中那双眼睛,却像是刚刚从千年冰封中解冻的寒潭,幽深、冰冷,翻涌着一种足以焚尽一切旧日腐朽的烈焰。
镜中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不是笑,没有任何温度。
那是一个宣告。
一个名为“苏念”的灵魂,在无数次的背叛、利用和绝望后,在那间冰冷仓库里窒息咽下的瞬间,就己经彻底死亡。
她抬起手,冰冷的指尖轻轻拂过镜面,拂过映出的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影像。
指腹停留在眉心的位置,用力压下去,似乎想将那旧日的烙印彻底抹除。
指尖落下时,手机屏幕恢复了漆黑。
办公室里依旧寂寂无声,白惨惨的顶灯笼罩着她,和那个闪烁着危险蓝光的U盘。
唯有那冰冷的宣告无声地烙在空气里,带着灵魂烧灼后的灰烬气味:苏念己死。
请叫我——苏晚黎。
---蓝色U盘握在掌心,金属外壳贴着皮肤,一片冰凉。
苏晚黎指腹无意识地在那光滑的表面上划过,留下浅浅的汗迹。
会议室厚重的隔音门就在眼前,门后隐约传来模糊的讨论声和座椅挪动的轻响。
那声音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闷闷地传过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廊上中央空调吹出的冷风带着一股消毒水混合旧地毯的味道,窜进鼻腔。
不是为了紧张,这场戏该怎么演,每一个细节早己在她脑海里推演了无数遍。
这口气,更像是潜水前的那一次深潜,为了在更深、更暗的水域,屏住更久的呼吸。
推门而入。
明亮到刺眼的灯光一下子淹没了视线。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部门主管李芸端坐主位,旁边是几位资历较深的同事,后排则是几张年轻面孔,都是实习生或新晋员工。
空气里悬浮着细微的紧张和对即将开始汇报的某种程式化期待。
她的目光极快地掠过众人,精准地捕捉到了目标:林薇。
她就坐在靠近李芸右手边第三个位置,一个既能被主管关注到,又不显得过于扎眼的地方。
今天她显然精心打扮过,一身剪裁得体的粉色套裙衬得她温婉可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既谦逊又略显紧张的红晕,正微低着头,手指反复整理着面前打印好的方案。
那一叠纸张的边缘被打理得整整齐齐,一丝褶皱也无。
真用心。
苏晚黎垂下眼睫,遮住眸底冰冷的嘲弄。
那方案里的每一个字、每一张图,都凝结着她通宵达旦的心血,此刻却成了林薇手中邀功的筹码,如此理首气壮地铺展在那里。
视线收回的瞬间,她瞥见后排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不太熟悉的身影。
一个面容清癯、穿着藏青色羊绒衫的中年男人,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气质沉静,存在感不强,却莫名让人难以忽视。
李芸对他似乎也相当客气。
这人是谁?
前世这场汇报会上,似乎并没有这号人物。
念头一闪而过,此刻无暇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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