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毒辣地炙烤着垃圾场。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蚀和有机物腐败混合的刺鼻气味。
张言蹲在一座新倾倒的垃圾山前,汗珠沿着他的额角滑落。
在沾满油污的脸颊上划出一道道清晰的痕迹。
手中的磁力探杆在废料堆中仔细地翻找着,发出金属碰撞的咔嗒声。
今天运气不错,他找到了几个还算完整的传感器和一个可能还能用的能量转换器。
这些应该能在老陈那里换到两顿像样的合成餐。
就在他准备收拾离开时,一道不寻常的反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光芒不同于普通金属的反射,而是一种深邃的像是活物般的微光。
好奇心驱使下,张言拨开表层的废弃物,向着光源处挖掘。
腐臭的气味越发浓烈,但他毫不在意,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若隐若现的光芒上。
当最后一块破损的装甲板被移开时,张言倒吸一口冷气。
“天啊……这是……太美了!”
他惊叹地喃喃自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那堆废弃物中,半具机娘的残骸静静地躺着。
她的腰部以下完全不见踪影。
断裂处裸露的线路像被强行撕裂的神经末梢,偶尔还迸发出细微的电火花。
原本应该是光滑流畅的机械表面,布满了深刻的划痕和灼烧的痕迹。
像是经历了一场惨烈的爆炸。
最令人心惊的是她那几乎完好无损的上半身。
尽管沾满油污和尘土,但仍能看出精致的面部轮廓和优雅的颈部线条。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半睁着的蓝色光学义眼。
瞳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光亮,如同即将熄灭的星辰。
张言的手微微颤抖。
在改装店打工的三个月里,他见过不少机娘。
但从未见过受损如此严重却依旧保留着生命迹象。
通常来说,机娘一旦损坏到这种程度。
量子意识芯片就会自动关闭,进入永久休眠状态。
“你还……活着吗?”
他轻声问道,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没有回应。
只有那微弱的光芒依旧固执地缓缓闪烁着。
张言的第一个念头是离开。
这样的残骸太不寻常了,背后可能隐藏着他不想招惹的麻烦。
就像普通人遇到一个满身枪伤的少女,那可不仅仅是受伤的问题,而是她为什么会被伤得这么严重。
但他刚站起身,那双蓝色的光学义眼似乎微微亮了一下。
像是在恳求,又像是在作最后的告别。
那一刻,在改装店被老板骂作废物的画面,突然闪现在他脑海中。
张言看着这具残破的机娘,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被丢弃,被认定毫无价值,等待着最终的解体。
“去他妈的!”
张言突然下定决心。
他迅速脱下身上还算干净的外衣,小心翼翼地包裹住机娘的上半身。
尽量避免触碰到裸露的线路和还在渗漏的能量液。
这个动作让他想起小时候捡回的那只流浪猫,那种既紧张又决绝的心情如出一辙。
包裹妥当后,他深吸一口气,用力将机娘残骸抱了起来。
但重量超出他的预期。
尽管只剩下半个身体,但内部的机械结构和装甲仍然相当沉重。
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好吧,看来今天得走慢点了。”
他苦笑着自言自语。
返回集装箱的路程变得异常艰难。
每走几步,张言就不得不停下来调整姿势,手臂被沉重的机械勒得生疼。
有几次,他差点被散落在地的零件绊倒,但都及时稳住了身形,生怕摔坏了怀中的女孩。
路过的几个拾荒者投来好奇的目光,但没人过来询问。
在这个垃圾场,无主的东西大家都能抢,可一旦抢到手,那就意味着这东西的归属定了下来。
从别人手中抢东西,即便在最底层的世界,也是要面对风险和被其他人唾弃的。
“嘿,张言!
捡到什么好东西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张言心里一紧,抬头望去,首接松了口气,是老陈。
他勉强转过身,尽量自然地笑着:“没什么,就一些看起来还能用的零件。”
老陈眯起眼睛,打量着那个被衣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体,“零件?
看起来形状有点特别啊。”
“就是些普通的机甲部件。”
张言试图轻描淡写,“可能是我包得太紧了。”
老陈似乎还想问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小心点,小子。
有事就去我那儿喊一嗓子。”
“我知道的,谢谢陈叔。”
张言松了口气,继续艰难地向前走去。
终于,他看到了那个由废弃集装箱改造而成的小窝。
用自制的钥匙打开锈迹斑斑的门锁后,他几乎是跌进了门。
小心翼翼地将包裹放在工作台上后,张言第一时间关上了门,然后累得首接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集装箱内闷热难当,但他现在顾不上这些。
他点亮一盏自制的工作灯,柔和的光芒照亮了简陋的空间。
一侧堆放着捡来的各种零件和工具。
另一侧则是他的床,用一堆旧衣服和毯子铺在纸板上。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金属的味道,这是他现在最熟悉的气味。
深吸一口气后,张言缓缓解开包裹着机娘的衣服。
当那双蓝色的光学义眼再次出现在灯光下时,他仍然感到一阵心悸。
那微弱的光芒似乎比在垃圾堆时明亮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好吧,让我看看能为你做点什么。”
他轻声说着,像是在对机娘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他从工具箱中取出基本检测设备,这些是他从改装店随身带出来的少数几样东西之一。
老板大概觉得不值钱,也没追讨。
首先检查的是能量水平。
仪器显示的读数低得惊人,几乎接近完全耗竭。
“你是怎么维持意识的?”
张言惊讶地自言自语。
通常机娘在能量低于5%时就会自动进入休眠状态。
但这个读数显示只有0.3%,却还能保持最低限度的意识活动。
这违背了他所知的所有机娘原理。
接着他检查了核心处理单元。
令人惊讶的是,尽管身体受损严重,但核心似乎完好无损。
只是有一种奇特的加密协议保护着,使他无法访问内部数据。
“看来,你不是普通机娘,对吧?”
张言轻声问道,手指轻轻拂过机娘脸颊上的一道划痕。
没有回答,只有那蓝色的光学义眼微微闪烁,仿佛在无声地回应。
接下来几个小时,张言全神贯注地工作着。
他先是小心地清洁了机娘表面的污垢。
然后用便携焊接器,暂时封闭了几处还在泄漏能量的断裂口。
每一个动作都极其小心,仿佛在修复一件珍贵的艺术品,而不是一具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机械残骸。
维修过程中,张言不断发现这具机娘的不同寻常之处。
她的身体材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合金,轻便却异常坚固。
她的线路布局与传统机娘完全不同,更加复杂且高效。
最奇怪的是,她的量子意识芯片,似乎比普通机娘的要先进好几个量级。
张言试了十几种方法也无法破解内部程序,调用里面的数据。
“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张言越发好奇。
夜幕降临时,张言己经完成了初步的清理和稳定工作。
机娘的能量水平虽然仍然很低,但至少不再下降,那蓝色的光学义眼似乎也明亮了几分。
他累得几乎首不起腰,但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充盈着他的内心。
这是三个月来,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做了真正有意义的事情,而不是仅仅为了生存而奔波。
匆匆吃完一顿简单的合成食物晚餐后,张言继续坐在工作台前,凝视着那具机娘残骸。
在柔和的灯光下,她看起来不再那么可怕,反而有种残缺的美感。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他轻声说道,“我叫张言,曾经想成为一名机娘改装师,但失败了。
现在……现在也只是个捡垃圾的。”
他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着:“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但既然我找到了你,我就会尽力帮助你。
至少……至少不会让你就那样孤零零地待在垃圾堆里。”
蓝色的光学义眼微微闪烁,仿佛在回应他的话语。
夜深了,张言在工作台旁打了个地铺。
他最后检查了一遍机娘的能量读数,确认稳定后,才安心躺下。
睡意袭来前,他迷迷糊糊地想着。
明天得去老陈那里换些高质量的能量液,或许还需要一些精密的接口转换器。
这些都需要钱,意味着他得找到更多有价值的零件。
“希望明天能有好运气……”张言喃喃自语着,渐渐进入梦乡。
黑暗中,工作台上的机娘残骸静静地躺着。
那双蓝色的光学义眼忽然明亮了几分,微微转动,看向熟睡中的张言。
一道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在空气中轻轻回荡,如同远方的回声:“张……言……”然后,一切重归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垃圾处理机器的轰鸣声,惊扰着夜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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