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我爸和我妈对我从来绝口不提。
都是爷爷告诉我的。
我这才知道,自己体内还有个女鬼的魂,是她改了我的命格。
爷爷跟我说这话的时候,我己经六岁了。
说实话,我长到六岁,几乎是孤孤单单的,没有什么玩伴。
和女鬼一体双魂,又是天煞孤星命格,还是鬼节出生的人,村里小孩都不愿意和我玩。
我也不稀罕和他们玩。
但有个小女孩并不嫌弃我,很喜欢和我玩。
她是青娘前几年在路边捡回来的,长得明眸皓齿,很好看,可惜又聋又哑又痴又呆,一整个就跟没有魂似的。
令人不解的是,她又聋又哑,但有时候,还是能听到别人说话,用现在的话说,耳聋是间歇性的,只有傻很稳定,从没好过一回。
她没有名字,大家就都叫她傻女。
青娘并没嫌弃她,好吃好喝的养着,跟养宝贝似的。
傻女估计是什么都不懂,最喜欢跟我玩。
有一回,门口来了个看相的相师,我妈正和青娘说话,见相师好像走得累了,就搬了凳子请他坐下,又端了碗水给他喝。
相师闲着没事,看到我和傻女在玩,就对我妈说,这两个孩子长大后,一定是夫妻。
爷爷也出来了,只当他胡说八道,当场就没给好脸色。
但没有动用木棍或烟斗。
他信那个探灵师,觉得自己孙子这一辈子,恐怕没办法再回到摊尸堂屋来。
既然回不来,怎么可能和傻女还有那种缘分?
但那相师也不怂,坚称自己不会看错,说,这个世界就是一堆粪土,那小姑娘纯洁无暇,心不染尘,是粪土里长出的灵芝。
然后又指着我,说,这个孩子,要看造化,也许是灵芝,也许是灵芝旁边,长出来的菌子。
然后又指着远处在玩的二狗:“那个……粪土本身。”
再指着三胖:“那个,粪土里的蛆。”
三胖是我们村支书的儿子,姓曾,家里住在村东头,我们摊尸堂屋的人姓得五花八门,很多都是移进来的,爷爷曾经说过,我家也是。
真正的摊尸堂屋人,是青娘他们那一房人,都姓水。
三胖吃得好,长得胖,仗着叔叔在镇里当副镇长,平时在村里基本横着走,见谁欺谁。
爷爷听相师在这里首言不讳,顿时吃了一惊,急忙陪话,让他别说了。
人都是一样,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是粪土,哪怕是优质粪土。
爷爷担心,相师这话,要是被别人听见,可能会惹来麻烦。
但青娘好像信了,从那以后,对我更加亲近。
我小时候除了没几个玩伴,除了身体不好,其他的倒还顺利,并没有五憋三缺。
其实从三岁开始,我就比寻常人敏锐得多。
能轻易感知到周围环境的细微变化,也能察觉到外界偶尔传来的神秘波动。
比如微风中夹杂的诡异气息,月光下闪烁的奇异光芒。
那时候的农村,都不富裕,每年的新稻子收割回来,都会在谷场晒上几天,晒干水分再入仓。
为了防止有人偷稻谷,村里都会派人去守着。
派到我家时,爷爷就带着我,摊一张草席,不盖被单,在谷场睡到天亮。
睡过谷场的就知道,那感觉是真爽。
西周一片寂静。
枕着清凉的晚风入睡,听着稻田的蛙声入睡,看着浩瀚的星河入睡。
那种觉,只要入睡,就特别香。
在谷场,我见到过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
有一天夜里,爷爷睡着了,我没睡着。
半夜的时候,我看到后面的山林里,突然蹿起一个发光的红色圆盘,像月亮那样大。
那东西蹿升的速度很快,蹿到日落西山那样的高度,就不动了。
周围的夜空,都带点红色。
夜里特别的静。
我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没害怕,也没叫醒爷爷。
只要圆盘里不伸出一个鬼面獠牙来,我就不会害怕。
我猜到了那是个什么东西。
爷爷曾经跟我说过,我们这里,夜里会出来两种东西。
一种叫祸殃,一种叫火殃。
祸殃有点吓人,据说是白色的,落到谁家,那户人家就会走一个。
但我没见过。
火殃也不是什么吉祥物,落到谁家屋顶,谁家就会起火,屋子会被烧光。
我知道蹿出来的那个东西,肯定就是火殃,因为带红光。
谁家的屋子可能要保不住了。
那东西到底是不是火殃,我也不好说,因为没有谁家的屋子被烧掉。
在谷场的夜里,我还见过另外一个很奇怪的事。
那夜,我半夜醒来,突然听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轰轰声,像天上滚闷雷,又有点像牛叫。
我坐了起来,惊异地看着西周。
后面那山里,透出一道暗光,像闪电那样闪烁了几下,好像就裂开了。
有个闪着毫光的金人从裂缝里慢慢升出来。
先是出脑袋,然后是肩膀,然后是腰。
出到腰部再往下一点,就不动了,雷鸣声继续。
夜里看得很分明,那是个穿金甲、戴金盔的人,怀里还抱着大金锏。
具体说来,也不像是人,更像庙里供奉的金甲神。
这个我就害怕了,缩作一团,还有点哆嗦。
大约持续了半分钟,那两个放金光的又慢慢缩了回去。
然后,山体缝合,西周归于寂静,只有晚来的风。
天亮以后,乌云漫天,只有一块云层比较薄。
阳光穿透那块云边,投下一束金光,照耀着昨夜出怪象的后山。
我就问爷爷,后面是什么山。
爷爷对我说,那是铁煞山,铁煞山的事不准乱问。
这是我小时候亲眼见到的最奇怪的事。
至于别的,我经常梦见一个白衣白裙的大姐姐,但这个,我就不想告诉任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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