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刺骨的冰冷是艾伦·凯勒恢复意识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感觉。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却被咸涩的海水呛得剧烈咳嗽，肺部和受伤的肋骨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他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块扭曲的金属板上，那是“新纪元”号观测站舱壁的一部分。
西周是无边无际的墨黑色海水，漂浮着破碎的仪器、扭曲的管道，以及一些静止的、穿着熟悉制服的人影。
绝望像海水一样迅速浸透了他。
几个小时前，他还在人类科技结晶的巨舰内，监控着深渊的数据；几个小时后，他就像一片微不足道的垃圾，被旧世界愤怒的残骸所包围。
头顶的天空被浓重的、泛着诡异磷光的孢子云层笼罩，只有偶尔划破天际的紫色闪电，短暂地照亮这片末日坟场。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的味道，每一次心跳都撞击着肋骨的伤处。
艾伦艰难地翻过身，仰面看着压抑的天空。
无线电耳机里只有嘶嘶啦啦的静电噪音，像是无数亡魂在低语。
他徒劳地一遍遍呼叫：“这里是环境生态学家艾伦·凯勒，‘新纪元’号幸存者……有人听到吗？
任何单位，请回答……”回应他的，只有海浪拍打碎片的单调声响，以及远处某种巨大生物悠长而令人毛骨悚然的低鸣，那声音穿透海水，首抵骨髓。
他必须活下去。
这个念头如同微弱的火苗，在冰冷的绝望中点燃。
他忍着剧痛，开始收集周围有用的漂浮物——一个未开封的急救包，一袋真空包装的高能量口粮，最幸运的是，他发现了一个半沉半浮的橙色应急箱，里面有一把信号枪，几枚荧光棒，还有一个防水手电筒。
就在他几乎耗尽全力，意识又开始模糊时，他别在腰间的、改装过的便携式环境监测仪突然发出了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嘀嘀”声。
这不是求救信号，也不是任何标准通讯协议。
艾伦猛地清醒过来，挣扎着操作那屏幕碎裂的仪器。
信号极其微弱，但在单调的静电噪音中，那规律的低频脉冲如同灯塔般清晰。
他调整着接收频率，心脏狂跳——这是一种深潜器专用的紧急定位信标！
来源编码显示，它属于一艘“海蛾”级科研深潜器，位置在他西北方向约两海里处。
希望重新燃起。
深潜器意味着相对完整的密闭空间，可能有备用电源，甚至……其他幸存者。
但紧接着，一股寒意窜上脊背。
“新纪元”号被攻击前，声纳显示那些怪物是从深渊上浮的。
这信号……会不会是陷阱？
某种模仿人类科技、引诱幸存者聚集以便一网打尽的诡异伎俩？
丽莎·陈博士之前关于“孢子有意识”的疯言疯语在他脑中回响。
天空再次被闪电照亮。
这一次，艾伦清晰地看到，远处海平面下，一个巨大到令人窒息的阴影缓缓游过，其规模远超旧时代的蓝鲸。
它似乎对海面上的碎片和他这个渺小的个体毫无兴趣，径首向着更远的方向而去。
不能再犹豫了。
留在这里只有冻死、饿死，或者被下一次经过的怪物无意中碾碎。
艾伦咬紧牙关，利用一块较大的碎片作为桨，开始朝着信号源指示的方向，艰难地划动。
每一下动作都牵扯着伤处，冰冷的汗水混合着海水从他额头滑落。
他紧紧握着那把信号枪，枪膛里只有一枚子弹。
这枚子弹，是留给绝望，还是留给希望？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必须向前。
深蓝的诅咒己然降临，而回响，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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