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了“铂悦府”那虚伪的奢华和令人作呕的煞气,凌初回到了她真正的容身之所——位于老城区一栋破旧筒子楼里的小房间。
楼道里光线昏暗,弥漫着老旧建筑特有的潮湿气味和各家各户饭菜混合的复杂味道。
她用钥匙打开那扇漆皮剥落的铁门,吱呀一声,仿佛将海都市的繁华与喧嚣彻底关在了门外。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远处霓虹招牌闪烁的光影透进来,在天花板上投下变幻不定、光怪陆离的色彩。
城市的脉搏在这里变得微弱而隔阂,仿佛另一个世界传来的模糊回声。
房间很小,一室一厨,没有厅。
陈设极其简单,一张床,一张旧书桌,一个衣柜,除此之外再无多余家具。
墙壁有些泛黄,甚至能看到雨水渗漏留下的淡淡痕迹。
这与刚才那栋别墅的奢华形成了无比尖锐的对比,清冷得像是一个临时避难所,而非一个家。
凌初甩掉脚上那双为了见客户才穿的高跟鞋,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
她没有看向窗外那片璀璨的灯海,而是拉上了那层薄薄的旧窗帘,将那些浮华的光影彻底隔绝。
寂静和孤独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包裹住她。
她走到床边,从贴身的衣物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用红绳系着的玉佩。
玉佩不大,触手温润,即使在微弱的光线下,也透着一种内敛柔和的光泽。
它造型古朴,上面雕刻着繁复而古老的符文,那纹路似乎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力量。
这是养母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指尖轻轻摩挲着光滑的玉面,冰凉的温度渐渐被她的体温焐热。
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乡下的院子里,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和焚香的熟悉味道。
那时她还小,身体比现在更弱,总是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听到一些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夜夜被噩梦和阴寒折磨。
养母,那个总是穿着素色棉麻裙子、眉眼温柔却带着坚韧的女人,在一个月圆之夜,将这枚玉佩郑重地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初初,”养母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的手温暖而干燥,轻轻抚过凌初的头顶,“记住,这玉能压住你的命。
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如何……都不可离身。”
小小的凌初懵懂地点头,只觉得戴上玉佩的瞬间,那些总是缠绕在身边的冰冷阴影似乎退开了一些,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感包裹了她。
那玉佩贴在心口,温温热热的,像是养母永远守护着她的怀抱。
“妈妈,”她仰起头问,“为什么我的命需要压住?”
养母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那里面有深深的怜爱,有无尽的担忧,还有一种她当时看不懂的痛苦和决绝。
养母没有回答,只是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抱得很紧很紧。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你只要记住妈妈的话,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凌初闭上眼,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那温润的触感是她在这冰冷世间唯一的暖源,是连接她与过去、与那个给予她短暂温暖和最终悲剧的家的唯一纽带。
养母死了。
死得不明不白。
她拼了命才逃出来,带着这枚玉佩,逃到了这个巨大的、足以淹没任何人的都市里。
她靠着养母教的微末本事,勉强糊口。
为人解煞、看相、卜卦,什么都做。
客户们表面客气,背后却大多如王总之流,视她们这行为江湖骗子,轻蔑而提防。
她不在乎。
她只需要钱活下去,需要钱去查清养母死亡的真相,需要钱去找到那个……那个在她出生时就给她判了“死刑”的源头。
“红煞命”。
天煞孤星。
克亲克夫,终生孤苦,易招邪祟,不得善终。
这就是她的命。
而这枚玉佩,是唯一能暂时镇压住这命格,让她像个人一样活下去的东西。
没有它,她会立刻被那些无尽的阴寒和窥视吞噬。
咕噜——肚子传来一阵饥饿的抗议声,将她从沉重的回忆中拉扯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将玉佩重新贴身戴好,那温润的感觉紧贴着心口,让她稍稍安心。
她走到狭小的厨房,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几个鸡蛋,一把蔫了的青菜和一把挂面。
她默默地烧水,准备给自己下一碗清水煮面。
窗外,城市的夜生活正达到高潮,车流声、隐约的音乐声模糊传来,衬托得屋内更加寂静。
就在水快要烧开的时候,她放在桌上的那只旧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
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凌初动作一顿,微微蹙眉。
这么晚了,会是谁?
她几乎没有朋友,客户也不会在这个时间联系她。
一种莫名的、不好的预感悄然爬上心头。
她走到桌边,拿起手机。
屏幕上闪烁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没有名字,没有归属地显示。
只有那串数字,在黑暗中执着地闪烁着,带着一种不祥的意味。
铃声还在响,一声接一声,催促着,仿佛电话那头连接着无尽的未知与麻烦。
凌初盯着那屏幕,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迟迟没有按下。
水壶发出呜呜的鸣叫,水开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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