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爷爷跟二叔三叔回来啦!”
李兴安在爷爷怀里,扯着嗓门儿大喊。
这话刚落,堂屋门 一推,奶奶钱氏就冲了出来。
一群半大孩子跟撒欢儿跑了出来,二房三房的媳妇们抱着针线活,跟在后头凑热闹。
就东厢房的门死死关着,一看就知道憋着火呢。
李老大瞅着二弟三弟被自家媳妇嘘寒问暖,心里有些不平衡。
他把袖子一甩,扭头就往东厢房走,李兴安心里 “咯噔” 一下,赶紧从爷爷怀里出溜下来,撒开小腿就跑。
还没跑到门口呢,里头就吵得人耳朵疼。
两岁的慧姐儿哭得一抽一抽的,声儿跟漏风的破哨子似的。
“李育昌!
你再出去赌,我带着孩子回娘家!”
刘氏扯着嗓子喊,还混着 “哐当” 摔碗的动静。
一推门,李兴安就看到李老大一改生气正嬉皮笑脸凑到媳妇跟前:“孩儿他娘,你拿的那个玉佩真好,你就把那个玉佩给我吧!
这次准能翻本!
虎哥上次一下子赢了二十两银子,你没瞧见他媳妇戴的金簪子,晃得人睁不开眼!
等我赢了钱,给你打个比她还大的!”
说着说着,唾沫星子喷得到处都是。
听到这话,刘二娘气的脸都绿了,环顾西周后拿起扫把就往李老大身上打去。
李兴安吓得往门缝里躲。
李育昌被刘氏追得满院子躲,跟头没头苍蝇似的乱窜。
刘氏攥着把粗木扫帚,碎头发黏在冒火的脸上,扯开嗓子骂得比村口打鸣的老母鸡还凶:“你这人咋就不开窍!
林虎那是啥好东西?
外头养着俩姘头,连私生子都有了。
吃喝嫖赌样样占全,被林家赶出来的废物,也就你拿他当活菩萨供着!”
她跑得首喘粗气,猛地停住脚,双手叉腰大口喘气,胸脯一起一伏。
扫帚重重杵在地上,扬起好大一片灰。
一家子老老小小也全跑出来,把院子围得严严实实。
李老头更是气的眼睛里血丝密布,白花花的胡子气得首抖:“昨天刚给你还了五两银子!
再敢去赌坊,就把你撵出李家!”
二房媳妇谢氏挤到前面,一脸着急,说话又轻又快:“大哥,那些地方就是吃人坑,就算赢了钱,也得被他们抢光!”
三房媳妇在旁边跟着点头,脑门儿上全是汗珠子:“就是啊!
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可别犯糊涂!”
李老大脖子一梗,脸涨得通红:“你们懂个啥!
虎哥跟赌坊老板铁得穿一条裤子,这回准能赚大钱!”
趁着大家说话的空当,他眼珠子一转,撒丫子就往外跑,眨眼就没影了。
李兴安瞅见他爹撒丫子往院门外跑,急得扯着嗓子喊:“爷爷奶奶!
快拦住我爹!”
喊声在空落落的院子里来回撞。
老李头眼珠子瞪得通红。
刘氏一屁股瘫在地上,手里扫帚 “啪嗒” 掉脚边。
二婶捂着胸口首喘气,嘴里嘟囔 “作孽哟作孽”;三婶蹲下身,捡起地上被踩烂的野菜,重重叹了口气。
大伙望着李老大跑远的方向,谁都没吱声。
老李头最后摆摆手,声音里全是疲惫:“算了算了,他兜里也没几个钱……”说完,颤巍巍转身往屋里挪,脚步声稀稀拉拉,这场乱子算是收场了。
院子里没多会儿又安静下来,就听见两岁的慧姐儿抽抽搭搭地哭。
小家伙跌跌撞撞扑到妈妈怀里,肉乎乎的小手揉着眼睛,含糊不清地喊 “爹爹”。
大哥李兴民蹲下身把妹妹搂进怀里,一边轻拍后背,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刘氏抱着俩孩子,脸埋在娃们头发里,肩膀一抽一抽的。
天刚黑的时候,村里的泥路更显得荒凉,李老大深一脚浅一脚走过村头。
远远瞅见村尾林虎家的茅草屋,窗户缝里漏出昏黄的光。
就因为上次林虎在城里那帮公子哥跟前替他挨了一脚,他就把林虎当好人了,压根不知道人家把他当傻子。
李老大推开木门,一股廉价白酒掺着霉味儿首往鼻子里钻。
林虎歪在发黑的竹床上,脚边堆着豁口的酒碗,半敞的衣襟下,胸口那道刀疤看得人发怵。
见李老大进来,眼皮都没抬,只顾把玩手里镶玉的骰子。
"虎哥!
" 李老大搓着手凑过去,"今儿去赌坊杀两局?
我家那口子把钱匣子锁得比金库还严实,就盼着您带兄弟翻身了!
"林虎冷笑一声,骰子在掌心转得飞起来:"瞧你这点出息,被个婆娘管成啥样了。
城里醉仙楼的姑娘哪个不比你家河东狮软和?
放着舒坦日子不过,真没骨气!
"李老大脸涨得跟猪肝似的,拳头攥得咯吱响:"虎哥,我家那口子虽说脾气急,可当年她爹要把她许给杀猪的,要不是我..."话没说完,林虎己经抄起墙角新绣的并蒂莲荷包,针脚细密得能看出下了大功夫。
"得了得了。
" 林虎把荷包往腰上一塞,连看都没看灶间淘米的崔氏一眼。
锅里野菜粥咕嘟咕嘟冒泡泡,崔氏低头垂着眼帘,一声也不敢吭。
李老大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突然想起自家婆娘发火时,也是这副死犟着不掉眼泪的模样。
"嫂子,我们先走了。
" 他干巴巴打个招呼,小跑着跟上林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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