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念哥蹲在出租屋漏雨的窗台下，指尖反复摩挲着手机屏幕里的转账界面。
窗外的雨丝斜斜砸在生锈的防盗网上，混着楼下菜市场收摊时的嘈杂，像无数根细针，扎得他心尖发疼。
手机是母亲刚换的二手智能机，屏幕边角裂着蛛网似的纹，却存着家里三个月的生活费——那是母亲在服装厂踩了上千件牛仔裤，指尖磨出茧子才攒下的一万块。
“哥，我想要双新球鞋。”
妹妹趴在桌边写作业，铅笔头快秃了还在削，“学校运动会要穿，我那双鞋底都裂了。”
了念哥回头看她，妹妹的校服洗得发白，袖口卷了三层还盖不住手腕。
母亲恰好端着两碗稀粥从厨房出来，围裙上沾着饭粒，眼角的皱纹里还嵌着没洗干净的线头。
“等妈这个月发了工资，就给你买。”
母亲笑着说，可了念哥分明看见她转身时，悄悄把药盒往抽屉最里面塞——那是治风湿的药，母亲总说疼得睡不着，却舍不得买贵的。
夜里，母亲睡熟后，了念哥蹑手蹑脚走到客厅。
手机放在茶几上，屏幕亮着微弱的光，母亲的指纹还留在解锁键上。
他想起白天在工地搬砖时，工友老张神秘兮兮地给他看手机：“你看我这‘上分’，昨天投五百，今天就赚了两千！”
屏幕里的赌局界面闪着刺眼的光，数字跳得比工地的打桩机还让人心里发颤。
老张拍着他的肩膀：“你要是有本钱，赚够你妹的学费和你妈的药钱，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了念哥的手开始发抖。
他想起母亲揉着膝盖叹气的模样，想起妹妹羡慕同学新球鞋的眼神，想起房东催房租时不耐烦的嘴脸。
一万块，要是“上分”赢了，就能给母亲买最好的风湿药，给妹妹买名牌球鞋，还能换个不漏雨的房子。
他咬了咬牙，拿起母亲的手机，指尖悬在转账键上，迟迟不敢按下去。
手机屏幕映出他的脸，眼里满是挣扎，像困在蜘蛛网里的飞蛾，明知前方是火，却还是忍不住想扑过去。
“就一次。”
他对自己说，“赢了就把钱还回来，再也不碰。”
转账成功的提示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了念哥赶紧把手机放回原位，像做了亏心事似的，躲回自己的小房间。
他盯着手机里的赌局APP，心脏跳得快要冲出胸膛。
第一次下注，他选了最稳妥的“大小”，手指按下去的瞬间，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屏幕上的骰子转了又转，最后停在“大”上——他赢了，五百块变成了一千块。
了念哥兴奋得差点叫出声。
他盯着屏幕上的数字，觉得好日子就在眼前。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像着了魔似的，眼睛都不眨地盯着手机。
赢了就想赢更多，输了就想回本，数字在屏幕上跳来跳去，他的情绪也跟着起起落落。
天快亮时，他的账户里己经有了一万五——比本金多了五千。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心里盘算着：再赢一把，就收手，把母亲的一万块还回去，剩下的五千给妹妹买球鞋，给母亲买药。
可命运似乎总爱和贪心的人开玩笑。
下一把，他压了全部的一万五，赌的是大。
骰子转动的声音像倒计时的钟，敲得他耳膜发疼。
最后，骰子停在了“1、2、3”上——他输了，输得一干二净。
了念哥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反复刷新页面，希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可屏幕上的“余额：0”像一个冰冷的笑话，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他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凉，比窗外的雨水还冷。
他想起母亲攒钱时的辛苦，想起自己许下的承诺，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
他想把钱赢回来，可手里己经没有本钱了。
第二天早上，母亲去菜市场买菜，发现手机里的钱不见了。
她以为是手机被盗，急得浑身发抖，在菜市场里转来转去，差点哭出声。
了念哥躲在房间里，听着母亲焦急的声音，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他想承认，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不敢，他怕看到母亲失望的眼神，怕听到妹妹难过的哭声。
接下来的几天，了念哥像变了个人。
他不再和妹妹说笑，也不再帮母亲做家务，每天躲在房间里，对着手机里的赌局APP发呆。
他开借钱，找朋友周转，总想再凑一笔本钱，把输掉的钱赢回来。
可赌局就像一个无底洞，他投进去的钱越多，输得越惨。
很快，他不仅没赢回母亲的一万块，还欠了外面两万多的债。
债主上门的那天，母亲正在给妹妹缝补校服。
敲门声像擂鼓一样，震得窗户都在晃。
“李念，欠债还钱！”
门外的吼声让母亲手里的针线掉在了地上。
她打开门，看到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才知道了念哥不仅偷了她的钱，还欠了这么多债。
“妈，我对不起你。”
了念哥跪在母亲面前，眼泪鼻涕一起流，“我不该偷你的钱去‘上分’，不该赌……”母亲看着他，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她没打他，也没骂他，只是默默地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铁皮盒子——那是她攒了多年的私房钱，本来想给妹妹上大学用的。
她把盒子里的钱全部倒出来，递给债主，又跟邻居借了些，才把债还清。
那天晚上，母亲坐在灯下，一夜没睡。
了念哥看着母亲憔悴的背影，看着她鬓角新增的白发，心里像被千万根针在扎。
他想起自己当初偷钱时的贪心，想起赌局里那些诱人的数字，才明白“上分”根本不是什么赚钱的捷径，而是通往深渊的陷阱。
他以为自己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却差点把这个家拖进万劫不复的境地。
第二天一早，了念哥把手机里的赌局APP全部删掉，然后去工地找了份更苦更累的活。
他每天天不亮就去上班，天黑了才回来，搬砖、扛水泥，什么重活累活都干。
晚上回到家，他就帮母亲洗碗、拖地，给妹妹辅导作业。
“妈，这钱你拿着。”
他低着头，声音有些沙哑，“我会慢慢把欠你的钱都赚回来，以后再也不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母亲接过钱，那是做了一天工地日结的300块钱，摸了摸他的头，眼里含着泪，却笑了：“妈不怪你，只要你好好做人，比什么都强。”
了念哥抬起头，看着母亲的笑容，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就算再苦再累，也绝不会再走“上分”的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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