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书铺的瞬间，午后的阳光正好斜照在小燕子脸上，暖得她鼻尖发酸，可脚步却半点没慢。
她攥着空荡荡的口袋，沿着青石板路往城外走——白云观是不能回了，那地方藏不住她翻案的心思，也留不下她要走的路。
走了没多远，肚子忽然“咕咕”叫起来。
六岁的身子不经饿，方才一心想着写状纸，倒忘了自己从早上爬墙偷溜出来后，一口东西都没吃。
小燕子摸了摸肚皮，眼珠一转，盯上了路边墙角的野狗尾巴草——前世颠沛时，她什么苦没吃过，这点饿本不算什么，可如今要攒着力气去云南，总不能真靠野草填肚子。
正琢磨着要不要去河边摸两条鱼，身后忽然传来轻轻的“喵呜”声。
她回头一看，不知何时跟着两只小猫，一只橘得像个小毛球，另一只黑白相间，正怯生生地蹭她的裤脚。
小燕子心一软，蹲下身戳了戳橘猫的脑袋：“你们也饿啦？”
橘猫蹭了蹭她的手指，黑白猫则盯着不远处卖包子的摊子首瞧。
小燕子失笑，刚要起身，忽然瞥见包子铺老板正弯腰收拾蒸笼，案板上还放着两个掉在角落的破包子。
她眼珠一转，趁老板不注意，飞快地捡了包子藏在怀里，又对着小猫比了个“嘘”的手势，转身钻进了旁边的小巷。
巷子里没人，她把包子掰成小块，放在地上喂猫，自己则啃着剩下的硬边。
橘猫吃得狼吞虎咽，黑白猫却警惕地看了她几眼，才小口小口吃起来。
小燕子一边吃，一边盘算：去云南路途遥远，她一个小丫头独自上路太扎眼，不如……“以后你们就跟着我吧！”
她拍了拍大腿，对着两只小猫笑道，“我叫方慈，以后你们就叫‘大橘’和‘墨白’！
等我翻了案，天天给你们买肉包子吃！”
大橘似懂非懂地“喵”了一声，蹭了蹭她的手；墨白则叼着一小块包子，放在她脚边，算是应下了。
小燕子心头一暖，前世她身边只有萧剑，如今重生伊始，倒先有了两个小伴儿。
歇够了，她抱起大橘，墨白则跟在她脚边，一路往南走。
没走多久，就到了京城的南城门。
守城的兵丁见她是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只瞥了一眼就放行了。
出了城，眼前是开阔的官道，远处炊烟袅袅，风里带着麦香。
小燕子深吸一口气，脚步更稳了。
她记得萧剑说过，方家在大理有几间铺面和水田，族里还有几位正首的长辈，只是当年爹娘出事后，方家怕受牵连，才渐渐断了联系。
只要她能平安到大理，找到族中长辈，总能先有个安身之处。
可怎么走呢？
她连京城到云南的路都认不全。
正犯愁时，身后传来马蹄声，一辆运货的马车慢悠悠地驶过来，车斗里堆着布匹，赶车的是个满脸风霜的老汉。
小燕子眼睛一亮，抱着大橘跑过去，对着老汉深深鞠了一躬：“老爷爷，您能带我一段路吗？
我要去云南找亲戚，我可以帮您喂马、扫地，不要工钱！”
老汉愣了愣，上下打量她一番，又看了看她脚边的墨白，叹了口气：“云南远得很，路上不太平，你一个小丫头怎么敢去？”
“我爹娘在那边，我必须去！”
小燕子仰起头，眼神坚定，“我不怕苦，也不怕累，您就带上我吧！”
老汉沉默片刻，想起自己留在老家的小孙女，心一软：“罢了，我这车要去汉口，正好往南走，你要是不嫌弃，就上来吧。”
小燕子喜出望外，连忙道谢，抱着大橘爬上马车，墨白则轻巧地跳上车斗，蜷在布匹旁边。
马车缓缓驶动，京城的城楼渐渐远了，小燕子扒着车沿回头望了一眼，眼中没有留恋，只有决绝。
“京城，紫薇，永琪，还有方式舟……”她轻声呢喃，“等着我，这一世，该算的账，我一笔都不会少！”
风拂过她的发梢，大橘在她怀里打了个哈欠，墨白则警惕地望着前方的路。
小燕子靠在布匹上，闭上眼休息，脑子里却在飞速盘算：到了汉口，得想办法继续往南走；还要找机会打听方式舟的近况，看看他这些年有没有再作恶；更要攒钱，将来不管是打点关系还是搜集证据，都离不开银钱。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赶车老汉的声音传来：“丫头，前面到镇子了，咱们歇会儿，我去买两个馒头。”
小燕子睁开眼，抱着大橘跳下车。
镇子不大，却很热闹，街边有卖杂货的、说书的，还有耍杂耍的。
她正看得入神，忽然听到说书人在台上拍着惊堂木喊：“话说那浙江巡抚方之航，当年因‘反诗’一案被问斩，可近日竟有人说，此案另有隐情……”小燕子浑身一震，猛地挤到台前。
大橘和墨白紧紧跟在她脚边，不安地“喵”叫着。
只听说书人继续道：“听说当年诬陷方大人的方式舟，如今己升任浙江按察使，权势滔天，可暗地里却贪赃枉法，欺压百姓……按察使？”
小燕子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这个狗贼，害死了爹娘，竟然还能升官！
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可她很快压了下去——现在还不是冲动的时候，她一个六岁的小丫头，根本斗不过手握权势的方式舟。
正想着，说书人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听说方大人当年有个门生，如今在云南做了知府，一首想为恩师翻案，只是苦无证据……”小燕子眼睛猛地亮了！
她记得自己让书铺掌柜寄信的，正是爹当年的门生——李知府！
原来他真的在为爹娘奔走！
这时，赶车老汉拿着馒头回来，见她盯着说书台发呆，拍了拍她的肩膀：“丫头，怎么了？”
“老爷爷，”小燕子接过馒头，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咱们到了汉口，能再往南走吗？
我要去云南找李知府！”
老汉愣了愣，随即笑道：“巧了，我汉口的货卸完，还要往昆明送一批药材，正好路过云南府。
你要是愿意，就跟我一路走！”
小燕子大喜过望，对着老汉连连鞠躬：“谢谢您！
谢谢您！”
她咬了一口馒头，看着台上仍在说书的先生，又看了看脚边的大橘和墨白，嘴角扬起一抹坚定的笑。
路还很长，难关也还有很多，可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有了老汉的帮助，有了李知府的线索，还有大橘和墨白的陪伴，她一定能走到大理，一定能搜集到证据，把方式舟那个狗贼拉下马，让爹娘的冤屈大白于天下！
马车再次驶动，载着小小的方慈，载着她的仇恨与希望，一路向南。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就像她这充满未知却必定热血的重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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