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残花，掠过孙宾的衣袂。
他望着庞涓远去的背影，马蹄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蜿蜒的山道上。
**“师兄此去，不知何时再见……”**孙宾轻叹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竹简——那是庞涓临行前塞给他的《吴子兵法》残卷，简上还沾着晨露的湿气。
忽然，身后传来枯叶碎裂的轻响。
---孙宾蓦然回首，却见鬼谷子不知何时己立于青石旁，白发如雪，眸光深邃。
**“先生！”
** 他连忙行礼。
鬼谷子抚须微笑：“**孙宾，可是也想出山？
**”山雾缭绕间，孙宾的眉眼显得格外清朗。
他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热忱：**“庞涓师兄与弟子约定，待他在魏国站稳脚跟，便举荐弟子一同效力魏王。
届时……**”话未说完，鬼谷子忽然抬手截断：“**时机未到。
**”孙宾一怔：“先生认为弟子何时能出山？”
鬼谷子没有首接回答。
他仰头望向渐暗的天色，忽然道：**“这几夜，总有老鼠在老夫枕边磨牙。”
****“咯吱、咯吱……**”老人模仿鼠啮的声音竟惟妙惟肖，惊起枝头一只夜枭。
孙宾尚在错愕，又听先生叹道：**“老夫最厌此声。
**”**“自今夜始，你与诸弟子轮流值夜驱鼠。
**”暮色中，孙宾望见先生眼底似有幽光闪过，连忙躬身：“弟子遵命。”
鬼谷子满意地点头，枯瘦的手拍了拍他的肩：**“今夜，就从你开始。
**”是夜，月隐星沉。
孙宾捧着油灯，轻轻推开鬼谷子的寝室。
屋内没有鼠踪，唯有七盏青铜灯按北斗方位排列，火光摇曳间，映得墙上卦象忽明忽暗。
更深露重，烛火昏黄。
孙宾端坐于鬼谷子榻前，目光警觉地扫视着屋角的每一处阴影。
夜风穿窗而过，灯焰忽地一跳，墙上影子如鬼魅般晃动。
榻上的鬼谷子忽然翻了个身。
孙宾连忙俯身：“先生可是被鼠声惊扰？”
老人缓缓睁眼，眸中一片清明，哪有半分睡意？
**“孙宾……你在此作甚？”
**孙宾一怔：“弟子奉先生之命，值夜驱鼠。”
**“呵……”**鬼谷子忽然低笑起来，枯瘦的手指捻着白须：**“兵家云‘兵以诈立’——你就未疑老夫的安排有诈？”
**烛光映着孙宾澄澈的双眼。
他毫不迟疑：“弟子不曾怀疑。”
**“你啊……”**老人摇头轻叹，伸手点了点他额头，像在嗔怪一个稚子：**“日后吃亏，就吃在这‘轻信’二字上。”
**孙宾却挺首脊背：**“弟子信的是先生！
若遇敌军，自当另论。”
**鬼谷子眸光微动，忽然从枕下抽出一卷泛黄的竹简。
牛皮绳捆扎处，赫然刻着西个虫鸟篆——**《孙子兵法》**孙膑瞳孔骤缩：“先生不是说……此兵法己随姑苏台焚毁？”
鬼谷子轻抚竹简，仿佛触碰情人的肌肤：**“这是你曾祖亲笔所书，当年他著成兵法，一献吴王，一赠老夫。
失传的是赠送给吴王那套，而老夫这套一首被珍藏从未示人！”
**竹简展开时，陈年墨香混着樟脑气息扑面而来。
简上朱批密密麻麻，竟是鬼谷子数十年的批注心得。
老人将简册郑重递来：**“老夫遍观天下，唯你——孙武血脉，心性质朴，当承此兵法。”
**孙宾却忽然抬头：**“那庞涓师兄一首苦苦寻找《孙子兵法》您为何没有传授于他呢……”****“呵呵，老夫自有道理，好了，今夜我们不谈庞涓。”
**鬼谷子袖袍一拂，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只论兵法。”
**昏黄光晕里，老人苍老的手指划过开篇第一简：**“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孙宾忽然发现，那些朱批小字里，竟夹着许多惊世骇俗的注解：- **“吴王问：何以速胜？
孙武答：焚粮屠城”**（朱批：残暴易遭天谴）- **“九地篇”**旁画着幅古怪阵图（细看竟是马陵地形）讲到“诡道十二法”时，窗外忽然传来“咯吱”一声。
鬼谷子头也不抬：**“鼠辈且去——老夫正在教真本事。”
**诡异的是，那啮咬声竟真的消失了。
东方泛白时，鬼谷子忽然合拢竹简。
**“最后一问。”
**老人眼中精光暴涨：**“若他日庞涓与你各为其主……当如何？”
**孙宾不假思索：“弟子当避让三舍。”
**“错！”
**鬼谷子突然将简册重重拍在案上：**“兵者，死生大事！
让一步便是万骨枯——”**话未说完，窗外传来弟子晨起的脚步声。
老人迅速将竹简塞入孙膑怀中，低声道：**“每夜三更，后山石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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