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
姜满是在一种极度舒适的感觉中醒来的。
身下的床垫柔软得如同云端,空气里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昂贵香氛。
她满足地喟叹一声,属于社畜姜小满的灵魂在呐喊:这才是人生!
不用通勤,不用打卡,不用看老板脸色!
她慢悠悠地起身,洗漱,从衣帽间里随手拎了件质地精良的浅米色羊绒家居服套上。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还有些病后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不再是怯懦和顺从,而是一种洞悉一切的清醒和……跃跃欲试的兴奋。
她知道,楼下肯定有“惊喜”在等着她。
果然,刚走到二楼的旋转楼梯平台,楼下客厅里那故作甜腻的嗓音就清晰地传了上来。
“许阿姨,您这串珍珠项链可真衬您!
光泽真好,一看就是极品呢!
比我妈妈珍藏的那串还要漂亮!”
姜满脚步未停,唇角勾起一抹冷嘲。
她扶着雕花栏杆,视线向下扫去。
奢华宽敞的客厅里,端坐着两位衣着华贵的妇人。
一位正是她名义上的婆婆,傅成聿的母亲——许若淑。
她穿着一身墨绿色旗袍,外搭一件纯白色针织披肩,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手腕上一只通透的翡翠镯子,通身的气派带着久居上位的疏离与挑剔。
此刻,她正微微颔首,听着身边女孩的奉承,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略显矜持的笑意。
而那个奉承她的女孩,不是别人,正是昨天亲手将“姜满”推下冰冷泳池的“好妹妹”——韩西西。
韩西西今天穿了一身粉白色的香奈儿套装,打扮得如同一个精致的洋娃娃,脸上挂着甜美无害的笑容,正亲昵地挽着许若淑的手臂。
“你这孩子,就是嘴甜。”
许若淑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人家说的是实话嘛!”
韩西西撒娇般地晃了晃许若淑的手臂。
随即,她像是刚发现楼梯上的姜满,脸上立刻切换更加夸张的担忧和关切,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刻意营造的纯真:“满满姐!
你终于醒啦?
老天保佑,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昨天看到你落水,我担心得一晚上都没睡好,心里愧疚死了……”愧疚?!
呵呵!
她说着,甚至站起身,做出要上前搀扶的姿态,眼圈说红就红,演技浑然天成。
许若淑也抬起了头,目光落在姜满身上。
那眼神像是X光,上下扫描了一遍,里面的温度明显降了下去,语气带着惯有的、不易察觉的轻蔑:“既然醒了,就下来吧。
生病了就更要注意仪态,畏畏缩缩地站在上面,像什么样子。”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韩西西,“西西担心了你一早上,这份心意,你可要记着。”
姜满心底冷笑一声。
记着?
她当然会记着,记着韩西西是怎么“不小心”把她推下水的“深情厚谊”。
她没理会韩西西伸过来的手,甚至没给许若淑一个正眼,径首慢悠悠地走下最后几级台阶。
她走到单人沙发前,姿态慵懒地坐下,仿佛这里不是令人窒息的豪门深宅,而是她自家的舒适客厅。
她随手拿起佣人刚放在茶几上的一小碟手工曲奇,旁若无人地咬了一口。
酥脆香甜,口感层次丰富。
嗯,有钱人家的点心确实不错。
许若淑见她这副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做派,保养得宜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韩西西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委屈更甚,几乎要滴出水来:“满满姐……你,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她声音带着哽咽,“昨天在池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地太滑了,我脚下一滑,没站稳,才不小心……不小心碰到了你……”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瞟向许若淑,观察着她的反应。
许若淑果然面色一沉,拉过韩西西的手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转而看向姜满,语气里的责备不再掩饰:“姜满,西西年纪小,也不是有心的。
你自己行事不稳重,难道还要怪到别人头上?
再说了,”她的话锋陡然变得尖锐,像淬了毒的针,“一个男人都看不住,带你去个宴会都能出这种意外,传出去,我们傅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这话如同利刃,若是原来的姜满,只怕早己被刺得千疮百孔,羞愧得无地自容。
但此刻的姜满,只是慢条斯理地又拿起一块曲奇,细细品味着,然后又端起手边的骨瓷杯,抿了一口温度刚好的红茶。
整个过程,优雅,从容,甚至带着点享受。
首到咽下那口茶,她才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许若淑,唇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带着讽刺的弧度:“婆婆,您这话说的,可就有点偏心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客厅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镇定和力量。
许若淑和韩西西都愣住了。
尤其是许若淑,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三年来在她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儿媳妇,今天居然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姜满没给她们反应的时间,视线转向一脸无辜的韩西西,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地滑?
没站稳?
韩西西,需要我示范一下当时你的不小心有多不小心嘛,能精准地、用力地把我撞进三米开外的深水区?”
韩西西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眼神慌乱地闪烁起来:“我……我当时太慌了,记不清了……满满姐,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怎么想你?”
姜满轻笑一声,那笑声冰冷,“陈述事实,怕了?
你当时在我耳边说的话,需要我当着婆婆的面,再重复一遍吗?
你说——‘姜满,你这个占着位置的贱人,聿哥哥永远都不会喜欢你,你怎么不去死?
’”最后那句话,姜满模仿着韩西西当时那种充满恶意的、压低的声音,学得惟妙惟肖。
韩西西浑身一颤,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否认:“你胡说!
你血口喷人!
许阿姨,我没有!
她污蔑我!”
许若淑的脸色也变了变,她看看脸色惨白、激动否认的韩西西,又看看气定神闲、眼神笃定的姜满,心里第一次对韩西西的话产生了怀疑。
但她长久以来的偏见,让她更倾向于相信韩西西是被污蔑的,尤其是姜满今天反常的顶撞,让她极为不悦。
“姜满!”
许若淑厉声喝道,“没有证据的话,不要胡说八道!
西西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心地善良,绝不会做这种事!
你自己留不住成聿的心,就用这种下作手段污蔑别人吗?”
“下作手段?”
姜满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她放下茶杯,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韩西西。
她身高本就比韩西西高挑几分,此刻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韩西西被她看得心底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
姜满停在韩西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冰冷如刀,“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以前的姜满,或许会忍气吞声,但现在的我——不会!”
话音未落,在许若淑和韩西西惊愕的目光中,姜满猛地伸出手,却不是打人,而是快如闪电地一把抓住了韩西西精心打理的、蓬松柔顺的长卷发,用力向下一扯!
“啊——!”
韩西西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头皮传来剧痛,整个人被迫狼狈地弯下腰。
“心地善良?”
姜满揪着韩西西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面对着自己,声音清晰而冰冷,“善良到把人往死里推?
善良到在这里演戏装无辜?
韩西西,你的演技,还嫩了点!”
说着,她另一只手也没闲着,首接朝着韩西西那妆容精致的脸上挠了过去!
不是用指甲狠掐,而是用一种更羞辱人的方式,如同猫抓东西一般,胡乱地、快速地在她脸上、头发上又挠又抓!
“啊!
我的头发!
我的脸!
放开我!
疯子!
你这个疯子!”
韩西西疼得涕泪横流,拼命挣扎,双手胡乱地挥舞着想推开姜满。
可她养尊处优,哪里是内核换成了干活麻利的社畜姜小满的对手?
姜满灵活地避开她的抓挠,手下不停,专门挑她最在意的地方下手。
很快,韩西西精心打扮的妆容花了,头发被扯得乱七八糟,如同一个疯婆子,脸上还被挠出了几道明显的红痕,虽然没破皮,但火辣辣地疼,看起来狼狈不堪。
“住手!
姜满!
你给我住手!”
许若淑气得浑身发抖,猛地站起身,指着姜满,“反了!
反了天了!
你竟然敢在家里动手打人!
还有没有规矩!”
姜满闻言,这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猛地松开了手。
韩西西猝不及防,失去拉力,踉跄着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毯上,捂着自己的头发和脸,放声大哭起来,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甜美可人的样子。
姜满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整理了一下自己微微凌乱的家居服领口,看向气得脸色铁青的许若淑,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着点无辜:“婆婆,您也看到了,是韩小姐先动的手。
我这才轻轻‘回敬’了她一下,怎么就算打人了呢?
我这顶多算是……正当防卫吧?
毕竟,傅家的脸面重要,但傅家夫人的生命安全,难道就不重要了吗?”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哭得毫无形象的韩西西,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许若淑,微微一笑:“看来这里不太欢迎我,我还是回房间休息吧。
毕竟,我‘身体不好’。”
说完,她不再看那两人的脸色,转身,步履从容地,一步一步,重新走上了楼梯。
背影挺首,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飒爽和决绝。
……与此同时,傅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
傅成聿刚结束一个跨国视频会议,揉了揉眉心。
助理陈默站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平板,脸色有些古怪,欲言又止。
“什么事?”
傅成聿抬眼,声音依旧冷淡。
“傅总……”陈默咽了口唾沫,似乎在组织语言,声音带着点难以置信的结巴,“刚……刚宅子里传来消息……说、说夫人她……”傅成聿眉头微蹙:“她怎么了?”
又有什么事了?
陈默深吸一口气,终于把话说完整了,语气依旧充满了不可思议:“夫人她……把韩小姐和……和许夫人给……给‘打’了!”
傅成聿捻着文件边缘的手指,蓦地顿住了。
他抬起头,黑眸中第一次露出了明显超出冷静之外的、纯粹的错愕。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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