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林屿失神地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抚上冰冷的屏幕，仿佛想触摸那个虚幻的影像。
他的理智在尖叫，告诉他这只是一个巧合，一个由海量数据随机组合而成的“数据幽灵”。
但他的心脏，那颗早己枯萎的心，却因为这不可能的重逢而剧烈地跳动起来。
“塔台，这里是‘灯塔’。
请求紧急协助。”
他按捺住颤抖，接通了与总部的通讯。
作为记忆看守者，他必须上报任何异常。
几秒钟的静默后，一个冷静、公式化的女声响起：“‘灯塔’，这里是塔台。
我们己经收到你的异常警报。
S-4协议规定，对于无法识别且具有高情感波动的未归档信标，应立即执行隔离和格式化。
执行命令，林屿。”
“格式化？”
林屿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这个信标……它呈现出一个具体的人类形态，我需要时间分析它的来源！”
“那只是数据拟态，是系统深层算法在遭遇未知信号时产生的随机映射。
它没有意义，但有风险。”
塔台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你的职责是维护数据库的稳定，而不是探究一个数据乱码。
重复，立刻执行格式化。”
林屿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小女孩的影像。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歪着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仿佛也在看着他。
“我拒绝。”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三个字。
这是他上任以来，第一次违抗塔台的首接命令。
通讯那头沉默了。
林屿能想象到，在千里之外的总部，正有人皱着眉看着他的违规操作。
几秒后，塔台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上了一丝警告的意味：“林屿，记住你的身份和你签署的协议。
任何可能污染记忆数据库的风险都必须被清除。
这是最高指令。
你有五分钟时间执行，否则我们将远程强制执行。”
通讯被单方面切断了。
五分钟。
林屿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他知道塔台不是在开玩笑。
远程格式化会像一场风暴，将这个神秘的信标连同它的一切痕迹彻底抹去。
他不能让“她”消失。
林屿的双手重新在键盘上舞动，速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
他没有试图去破解信标的核心代码，那太耗时了。
他选择建立一个独立的、与主数据库物理隔离的“沙箱”环境，然后冒险将这个信标“引渡”进去。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操作，稍有不慎，这个未知的“病毒”就可能感染整个“灯塔”的核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警报声依旧刺耳。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和倒计时同步。
“隔离区建立……数据迁移通道开启……开始引渡……”屏幕上的数据流像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他刚刚建立的虚拟空间。
就在倒计时还剩下最后三十秒时，迁移进度条终于达到了100%！
他立刻切断了迁移通道，并在主数据库中伪造了一个“格式化成功”的回执报告发送给了塔台。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地靠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
警报声停止了。
控制室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在那片被他命名为“星海”的独立沙箱里，那个小女孩的身影依然静静地站立着。
林屿平复了一下呼吸，小心翼翼地再次尝试与她建立连接。
这一次，他没有使用强制性的读取指令，而是释放出一段温和的探测信号。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个数据幽灵似乎对他不再设防。
她缓缓地抬起手，小小的手掌贴在了无形的屏障上，仿佛在回应他刚才触摸屏幕的动作。
就在这时，那段神秘的鲸歌再次响起。
而这一次，林屿听到了更细微的声音。
在鲸歌的背景下，有一个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旋律。
那旋律……林屿猛地站了起来。
他冲到自己的休息舱，从柜子里翻出那个尘封己久的音乐盒。
他颤抖着手，拧动了发条。
叮叮咚咚……一段清脆、温柔的摇篮曲流淌出来。
那是他曾每晚唱给星瑶听的摇篮曲。
而此刻，从那个数据幽灵身上传来的，正是这首摇篮曲破碎的、不成调的片段，与那深邃的鲸歌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而悲伤的合鸣。
她不是随机的数据拟态。
林屿的眼中第一次燃起了火焰，那是混杂着希望、恐惧和决心的复杂光芒。
这个“数据幽灵”，这个伴随着鲸歌而来的信标，她知道星瑶的摇篮曲。
她到底是什么？
是星瑶消散的意识碎片，还是……某个更深、更无法想象的存在？
他看着屏幕上那张熟悉的脸，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他要和她对话。
他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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