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晚提前半小时就到了盛鼎资本。
她用省下的交通费，咬牙买了一杯看起来最便宜的摩卡，小心翼翼放在顾云深办公室那张光可鉴人的实木办公桌上——这是她在之前兼职时学到的，新人的一点“小聪明”。
部门同事对她这个空降的“初级助理”反应平淡，带着一种礼貌的疏离。
首到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头发油腻的中年男人踩着点匆匆进来，办公区的气氛才瞬间紧绷。
“都看我干什么？
活儿都干完了？”
王经理嗓音沙哑，眼下的乌青透露着宿醉的痕迹。
他的目光扫过区域，最后落在陌生的林晚身上。
“你就是顾总特招的那个？”
他上下打量着林晚，眼神里没有欣赏，只有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跟我来。”
林晚的工位被安排在走廊尽头，一个背对大部分同事、靠近打印机和杂物间的角落。
用王经理的话说，“方便你跑腿，也不影响别人。”
她接到的第一项正式任务，是整理过去三年所有己完结项目的非核心电子文档，并按模糊的关键词进行归类。
数据庞大杂乱，如同浩瀚沙海，且明确被告知“这只是让你熟悉业务，不必深究”。
这是一项看似毫无技术含量、纯属浪费时间的工作。
但林晚没有抱怨。
她打开电脑，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经济专业背景和长期与数据打交道的习惯，让她本能地开始构建索引和筛选逻辑。
她不仅仅是在归类，更是在脑海中默默绘制一幅项目类型、负责人、周期和最终结果的脉络图。
午休时，她听到邻座几个同事低声议论。
“看她那认真的样子，还真把这堆垃圾当宝了。”
“王老大明显在整她，谁不知道那数据库乱得连IT都头疼……嘘，小点声，听说她是顾总亲自点的名……”林晚端着食堂最便宜的素面，默默走到另一边坐下。
她想起入职时那个好心女生的提醒，心中了然。
王经理的刁难，同事的冷眼，都是预料之中的考验。
她只是低头，更快速地吃完了那碗面。
下午，王经理扔给她一个U盘，语气不耐：“去，把这里面‘星耀科技’相关的所有碎片信息，新闻、财报、甚至论坛讨论，能扒拉出来的都整理成简报，下班前放我桌上。”
“星耀科技”……林晚心头一动，这不是她昨天撞见那份文件上的名字吗？
她立刻投入到工作中。
网络上的信息真伪难辨，碎片化严重。
但她凭借强大的信息筛选和交叉比对能力，如同拼图一般，将零散的信息一点点聚合。
她注意到，几乎所有公开渠道对这家技术公司的评价都趋于平淡，但其核心团队来自顶尖实验室的背景，却鲜少被提及。
这种不寻常的“低调”，让她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临近下班，林晚将整理好的“星耀科技”简报，连同她注意到的那个“背景与舆论不匹配”的细微观察，一并写进了报告的备注栏，谨慎地发给了王经理。
不过五分钟，王经理的内线电话就响了，声音大得整个角落都能听见。
“林晚！
你过来！”
她刚走到王经理办公桌前，一份打印出来的报告就劈头盖脸地摔在她面前。
“我让你整理简报，谁让你自作聪明加这些乱七八糟的分析了？”
王经理指着备注栏，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你以为你是谁？
战略部分析师吗？
盛鼎花多少钱请的你？
做好你分内的事！”
劈头盖脸的训斥毫不留情面，周围的同事或低头假装忙碌，或投来幸灾乐祸的目光。
林晚的脸瞬间涨红，手指在身侧蜷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对不起，王经理，我下次注意。”
她垂下眼，将所有情绪死死压住，低声道歉。
“出去！”
王经理厌恶地挥挥手。
她转身，默默地走回那个角落的工位。
委屈和难堪像潮水般涌来，几乎将她淹没。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看向电脑屏幕，却无意间瞥见屏幕上反射出的景象——在她身后远处，顾云深办公室的百叶窗不知何时掀开了一条细缝。
缝隙后面，似乎有一道冷静的目光，正静静地落在她的背影上。
林晚的身体瞬间僵住。
那道目光的存在感如此之强，即使隔着重重的办公区，她也无法忽视。
他没有出面解围，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观众，冷静地观察着棋盘上刚刚发生的一次小小交锋。
王经理的羞辱，同事的冷眼，与这道遥远、平静、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交织在一起，让她心底发寒。
她忽然明白了。
交给王经理的U盘，杂乱无章的数据库，乃至王经理本人……这一切，或许都并非偶然。
这本身就是一场设计好的、无声的试炼。
目的不是看她能做出多么惊艳的成绩，而是看她如何在压力下反应，是否“听话”，是否……足够坚韧。
她重新坐首身体，脸上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她移动鼠标，关掉了报告界面，开始继续整理那个看似无用的庞大数据库。
只是，在无人看见的桌面下，她的手再次伸进口袋，紧紧握住了那枚冰冷的黑色棋子。
棋子光滑的表面，此刻却仿佛生出了尖锐的棱角，刺痛了她的掌心。
顾云深在观察她。
那么，她递交上去的那份关于“星耀科技”的、带着她细微观察的报告，他……看到了吗？
他对自己刚才被训斥时隐忍的反应，是满意，还是失望？
这盘棋的第一步，她走得是对，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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