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慢慢罩住郑州城。
锦绣华庭小区里，大多数窗户都暗了下来，只有零星几家还亮着灯，夹杂着晚归车辆的引擎声，渐渐也归于沉寂。
晚上十一点，刘长安在值班室里核对当天的巡逻记录。
桌上的搪瓷杯换了新茶，热气袅袅，混着他指间的烟味，在灯光下绕出淡淡的圈。
老李值前半夜，刚巡逻回来，正坐在旁边打盹，脑袋一点一点的。
“李哥，要不你去里屋躺会儿？”
刘长安抬头看了他一眼。
老李摆摆手，揉了揉眼睛：“没事，眯瞪会儿就行。
后半夜还得麻烦你多盯着点。”
“放心吧。”
刘长安应着，目光又落回记录本上。
西边围墙的加固措施己经写清楚了，新增的巡逻时间也标好了，他还是忍不住多检查了一遍，像是在确认一道没解完的算术题。
凌晨一点多，值班室的门突然被“咚咚咚”敲响了，声音不算大，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老李一个激灵醒了，刘长安也立刻站起身，顺手拿起了桌边的橡胶棍——这是他们处理突发情况的标配，既不会伤人，也能起到威慑作用。
“谁啊？”
刘长安沉声问，脚步没动，先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
“是……是我，张阿姨。”
门外传来一个有些发颤的女声，带着明显的慌张。
刘长安认出是住在三号楼的张阿姨，七十多了，老伴儿前几年走了，儿子在外地工作，平时就她一个人住。
这大半夜的敲门，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他示意老李在屋里等着，自己快步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确实是张阿姨，穿着睡衣，手里还攥着件外套，脸色在楼道灯底下看着有些发白。
刘长安打开门，侧身让她进来：“张阿姨，咋了这是？
出啥事儿了？”
张阿姨一进门就抓住他的胳膊，手冰凉：“刘队，你……你快去看看，我家好像进人了！”
“您别急，慢慢说。”
刘长安扶着她坐到椅子上，给她倒了杯热水，“您咋发现的？
看清人了吗？”
张阿姨喝了口热水，手抖得稍微轻了点：“我……我起夜，听见客厅有动静，像是……像是有人在翻东西。
我不敢出声，趴在门缝里瞅了一眼，好像有个黑影在动……我吓得赶紧回房锁了门，哆哆嗦嗦摸了手机给你打电话，打不通，就跑下来找你了。”
刘长安心里一紧。
三号楼就在值班室斜对面，距离不远。
他立刻拿起对讲机：“各岗注意，各岗注意，三号楼可能有闯入者，立刻封锁单元门，不要让可疑人员离开，我现在过去查看。
老李，你跟我来，带上强光手电和对讲机。”
“收到！”
对讲机里传来各岗保安的回应。
刘长安又看向张阿姨：“阿姨，您家钥匙带了吗？”
张阿姨赶紧从睡衣口袋里掏出钥匙：“带了带了。”
刘长安接过钥匙，对老李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快步往三号楼走。
楼道里的声控灯被脚步声点亮，光线惨白，映着两人的影子忽长忽短。
到了张阿姨家门口，刘长安示意老李守在楼梯口，自己则屏住呼吸，侧耳听了听屋里的动静——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掏出钥匙，轻轻插入锁孔，转动时，“咔哒”一声轻响在夜里格外刺耳。
他推开门，猛地按下强光手电，光柱像一把利剑扫过客厅。
客厅里很整洁，沙发、茶几都摆得好好的，看不出有翻动的痕迹。
刘长安举着手电，一步一步往里走，光柱扫过电视柜、书架、阳台门……每个角落都没放过。
“没人啊。”
老李也跟了进来，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有些疑惑。
刘长安没说话，走到阳台边，推开玻璃门——外面是小区的绿化带，栏杆完好，没有攀爬的痕迹。
他又检查了窗户，都从里面锁得好好的。
“难道是我看错了？”
张阿姨也跟了上来，看着屋里的样子，脸上满是困惑，又带着点后怕，“可我明明听见动静了……”刘长安走到客厅中央，弯腰看了看地板。
是实木地板，打扫得很干净，没发现陌生的脚印。
他又打开几个抽屉看了看，里面的东西摆放整齐，不像被翻动过。
“阿姨，您再想想，那动静是啥样的？”
刘长安问。
张阿姨皱着眉回忆：“就是……窸窸窣窣的，像是……像是塑料袋摩擦的声音？”
就在这时，阳台角落传来一阵轻微的“悉悉索索”声。
刘长安和老李立刻警觉起来，手电光柱“唰”地扫过去——只见一个黑影在洗衣机旁边动了动，毛茸茸的。
“喵——”一声猫叫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原来是只野猫，不知什么时候钻了进来，正蹲在洗衣机上，盯着他们看，爪子边还放着一个被扯破的塑料袋，里面的饼干撒了一地。
张阿姨这才松了口气，拍着胸口：“哎哟，原来是这小东西……估计是从阳台没关严的纱窗钻进来的，我下午晒被子，可能没扣好……”刘长安也松了口气，走过去把野猫轻轻抱起来，它倒不怕人，在他怀里蹭了蹭。
“没事了阿姨，就是只野猫闯进来了，估计是闻到吃的了。”
他把猫带到阳台，检查了纱窗，果然有个角没扣紧，能容一只猫钻进来。
老李找了根绳子，把纱窗牢牢系好。
“真是对不住啊刘队，大半夜的折腾你们。”
张阿姨满脸歉意，“我这老眼昏花的，吓着你们了。”
“没事没事，您别往心里去。”
刘长安笑了笑，“您一个人住，多注意点是应该的。
以后要是再听见啥动静，先别出来，给我们打电话，我们马上就到。”
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门窗，确认都锁好，才和老李离开。
回到值班室，天边己经泛起了鱼肚白。
刘长安给自己续了杯热茶，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心里却没完全放松。
虽然这次是虚惊一场，但张阿姨的紧张不是假的——独居老人的安全感，往往就系在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上。
他拿起笔，在记录本上又添了一行：“加强对独居老人住户的关注，定期上门询问情况。”
茶喝到嘴里，带着点苦涩，却也透着股踏实。
这保安队长的日子，就是这样，一半是日常的琐碎，一半是突如其来的紧张，而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琐碎和紧张，都捋顺了，护着这小区里的一大家子，平平安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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