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了五年的陆青墨高中探花。
我仗着长公主的身份巧取豪夺将他娶回家。
屡次霸王硬上弓未果。
谁知向来禁欲清高的陆青墨竟在红袖楼豪掷千金,
只为搏小青梅一笑。
我不气不恼,摆驾梨园,叫了一屋子清倌儿。
衣服还没脱,发了疯的陆青墨就冲进来。
长公主既养面首,不如就此和离,也好过偷偷摸摸,败坏圣上脸面。
和离半年后,皇兄指婚,我嫁了个俊俏的窝囊废。
翰林诗会上,陆青墨故意在我面前出口成章,光芒万丈。
我那窝囊废夫君却攀上我的脖颈,不知羞耻地当众索吻。
娘子,作诗好没意思,要亲亲。
陆青墨面色铁青,捏断了手中的笔。
1
琼林宴上,我拢着团绒蜀锦挨着陆青墨坐下。
这一坐,倒让一桌子人坐立不安。
唯独陆青墨面不改色敛眸喝茶。
我欣赏他的诗情,更贪恋他的美色。
见他不语,便捏着酒盏来敬他。
唇角勾起,小指微翘,连眼尾也勾勒出一条勾人心魂的黑色眼线。
只一抬眸,便对上我额上描的那朵近乎妖艳的赤色曼珠沙华。
我动了动唇,轻声道。
探花郎做我驸马可好?
陆青墨手指在茶盏上画圈,略略思忖。
下官学浅才疏,比不得状元郎,实在不是长公主良配。
探花郎说笑了,自太祖时起,三等探花就是为公主挑选驸马而设,怎么探花郎想坏了规矩?还是……
我敛眸唇角轻笑: 还是觉得我林玄机配不上你?
陆青墨蹙眉,依旧不松口。
家中母亲出身乡野,脾气怪诞,若长公主委身下嫁,免不得受委屈。
陆母脾性是恶劣,不过跟他大姐陆蓉蓉比起来,简直是大巫见小巫。
当初十三岁的陆青墨秋闱高中解元,陆家回村大摆鹿鸣宴。
陆蓉蓉打扮得花枝招展,逢人便说。
当今长公主对我弟弟有意,将来我们陆家入赘做了驸马,也算是皇亲国戚了,今日的礼钱你们每人可不能少于五十两。
我确实从小就爱慕陆青墨。
幼时舅舅被诬陷受贿,母妃受连坐,一并被圣上打发去了儋州。
我的童年是在乡下度过的。
但并不妨碍我骄纵的品性。
我生性要强,受不得半点委屈。
同龄孩子都以我为尊,唯独陆青墨,面对我的嗟来之食,从来都是高傲地不肯向我低头半分。
母妃虽落难,潜邸时陪伴的情分还在,父皇对我们母女的饮食起居颇为上心。
我经常拿着从神都城送来的时兴玩具在陆青墨面前炫耀。
你若把手里的书放下陪本公主玩一天,这个陀螺就是你的了。
陆青墨眼眸低垂,不为所动,我蛮横地去抢他的书卷,才换来一句。
好,陪你玩,但要等我把这篇看完。
我掐着腰,满意地点头。
托着下巴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从艳阳高照等到日落西山。
陆母殷勤地送过来两片高粱饼。
公主先垫垫肚子,我儿不懂事,回头我替你教训他。
我横眉: 不许,他只有本公主能教训。
那晚陆青墨最终还是陪我出去了。
我们坐在池塘边听蛙鸣。
水波里粼粼荡漾的月光映在他脸上。
我摆弄手指甲上的丹蔻,轻声问他。
陆青墨,你有喜欢的人,对不对?
他们都说陆青墨有个青梅,半月前从村里搬走了。
陆青墨对她念念不忘。
我偏要从他嘴里问出来。
陆青墨睫毛微颤,不语。
不说话,那就是没有,等你高中探花,就要娶我。
2
陆青墨不喜欢被掌控,偏偏我喜欢。
他认为是我的干预,让本该高中状元的他,只中了三甲。
或许,我干预得更多。
比如在神都城为他置办宅子。
比如供养他去最昂贵的墨文书院读书。
比如殿试选拔前,找来太子太傅,当今德高望重的大儒姚十殷为他单独授课。
唯独没有干预那次的殿前考试。
我以为这就是上天的安排,让他名正言顺高中三甲,名正言顺成为我的驸马。
而此刻,陆青墨似乎放弃了所有抵抗,他接过我手中敬过来的酒,拧眉一饮而尽。
半月后,我和陆青墨成亲。
洞房花烛,红烛晃影。
唯独不见陆青墨。
丫鬟说他醉酒不醒,怕扰我清梦,宿在书房了。
一连半年,日日如此。
婆母平日忌惮我,从不与我起半分争执,那日却将陆青墨夜不归宿怪罪到我头上。
我儿饱读诗书,断不会在外招惹莺莺燕燕,定是儿媳你一无御夫之道,又无恭孝之心,才惹他不悦。
我将你们府上的丫鬟婆子都遣到我院了,以后浆洗打扫,端茶送水,都要由儿媳事必躬亲。
她拉住我的手安抚。
娘是为你好,我儿自幼孝顺,自是喜欢贤良淑德的娘子,你听娘的,若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能与他洗手作羹汤,他一定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小姑子陆蓉蓉拿着我桌上的首饰盒随意摆弄。
弟妹不是我说你呀,你这首饰也太多了,粗看这镶金白玉镯子都有二十支,还有这些个金钗,翡翠更是数不过来,我弟弟喜素净,他一年在翰林院的俸禄也就纹银十两,还不够你这一支玉簪的钱,你若日日这般穿戴,让旁人见了,还以为他是贪腐受贿呢。
不如都送给我吧,省得他见了碍眼。
我敛眸轻笑: 都拿去吧,以后府上还缺什么尽管来拿。
3
我听得出她们娘俩的小算盘。
但身为长公主的骄傲不允许我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他陆青墨必须是我的。
我每日站在门口亲自迎他回家,更衣,净手,做饭,布菜更是一样不落。
即便是姿态低到了尘埃里,依旧换不回他的一个笑脸。
傍晚陆青墨吃完饭说公务在身,便匆匆离府。
临走前,却不忘穿戴整齐,连常年不戴的羊脂玉佩也挂在腰间。
我半卧在贵妃椅上,享受暮春一深一浅的手腕按摩。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有小厮传来消息。
驸马爷在红袖楼挥金如土,只为博新来的花魁娘子一笑。
我闭眼静思,眉毛微蹙,想象不出什么样的女子能入得了陆青墨的眼。
我曾找太医偷偷为陆青墨把脉。
他不愿与我同房,或许有隐疾。
花柳病?
不举?
好男风?
我把能想的都替他想到了。
太医给我开了一剂方子,说是能增加夫妻闺房乐趣,说白了就是春药。
还附赠了两本春宫图和素女经。
闲来无事,我也会翻弄研究,把图上的姿势、动作甚至呼吸都研究了个遍。
但没想到陆青墨被我哄骗喝完药竟然泡了两个时辰的冰水澡。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陆青墨不近女色,可能是在为他的青梅守身。
如今,倒是越发想一睹那青梅的芳容了。
暮春惯知我的脾性,打发红袖楼的曹掌柜过来。
长公主,那女子是半月前来的,被神都城的世家公子争相追捧,只卖艺不卖身,说要做个雅妓。
太常寺协律郎对她的琵琶曲儿听得那叫一个如痴如醉,前几日就放出话,要包她半年呢。
今日驸马这么一闹……
曹掌柜面露难色: 长公主,咱们这生意,您说做还是不做?
我双眸紧闭,只觉暮春手劲力道越发捏到了舒服处。
你是掌柜,还需问我?买卖讲究个先来后到,因为一个妓子得罪太常寺,要赔多少银子,曹掌柜你可要算清楚了。
曹掌柜心下了然,躬身施礼告退。
暮春有些气不过,手上力道也愈发重了。
奴婢就不明白了,放着出身高贵又一颗心都扑在他身上的长公主不要,非要喜欢一个什么娼门女,驸马是不是贱呀。
嘶……被她捏得我皮肉生疼。
暮春吓了一哆嗦,自觉失言。
奴婢多嘴了,请长公主责罚。
罚你明日找个戏园子,我想听一出大闹天宫的好戏。
4
梨园戏台子上的孙猴子踢翻了一众神仙,两个爽利的后空翻引得台下一片喝彩。
我斜斜倚在太师椅上,透过高阁的窗户隔着戏台看向湖边。
曹掌柜早已把陆青墨的青梅约到梨园。
此刻她正站在湖边的拱桥上喂鱼,乌发白裙,淡淡的眉眼,面容恬静。
原来她就是陆青墨心心念念的人,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寡淡了些,未免无趣。
我捻碎了手里的花瓣,轻轻一揉,那红得发紫的浓郁汁液,滴落在指尖,像是要吃人的兽。
我抿唇浅笑,看吧,女子还是要有些颜色才好看。
去挑些清倌儿过来,照着陆青墨的模样挑。
少顷,暮春领着几个俊秀儒雅、眉目深邃的白净男子走进来。
不够,再挑些。
不消半柱香的功夫,包厢里站了一屋子清倌儿。
我起身拂去身上的花瓣,轻声问。
可有会唱折子戏的?
人群里缓步走出个涂着桃腮粉面油彩的男子。
我轻笑: 这可就扮上了?
长公主雅兴,自是想听什么,就唱什么。
我抬眸看了眼,眼前这位身形高大、宽肩窄腰的花旦。
口气不小,先来曲贵妃醉酒如何?
花旦敛衽为礼,张口吟唱。
他的唱腔哀婉自然,仿若是平淡清和的娓娓叙谈,又似是潺潺婉转的不羁小溪,虽然清缓无奇,却又令人生出一股落花流水的茫然,勾起无限酸楚情肠,不知不觉心头便如堤溃洪泄一般,只想着痛快一恸。
我的双眸有些朦胧,捏着茶盅递到唇边,低低啜了口。
门外忽然生出吵闹,陆青墨略显愤怒的声音把我失落的思绪拉扯回来。
滚开,你有几个狗胆敢挡本驸马的路?
叫林玄机出来。
林玄机你既养面首,不如就此和离,也好过偷偷摸摸,败坏圣上脸面。
花旦悠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透过浓眉赤眼看向我。
暮春扶着我缓缓起身,门被踹开,陆青墨横眉冷漠的脸映到我眸中。
原来他生气和沉默都是一个样子。
青梅怯懦缩在陆青墨身后,一双杏眼四处一撒,便扫到了我身上。
四目相对,还真有些我见犹怜。
我缓步走到她身边,歪头问她。
我很可怕吗?
不……不可怕。
那你为什么要抖?
民...民女没有...
青梅的手默默攥紧了陆青墨的衣袖。
陆青墨看不得青梅受委屈,突然高声质问我。
林玄机,你闹够了没有你不要恐吓宁儿,她只是一介布衣,我与她清清白白,并无苟且。
驸马向来儒雅,今日因何发这么大的火?是我让你心上人受委屈了?还是我做了什么苟且之事让驸马难堪?
你你关起门,叫了一屋子的下九流,这不是伤风败俗、有辱门风吗?
我咯咯笑起来,笑得肩头直颤。
照你这么说,驸马公然在红袖楼千金买笑,倒不算自毁清誉了,是不是?
宁儿她只是个走投无……
我不再理睬陆青墨,侧身从暮春手里拿出一摞白绸缎。
我看你穿白色好看,这白绸是蜀纹山庄新到的上好丝绸,赏你了。
青梅胆子小,想来是把我手里的白绸想成了白绫,直接吓晕了过去。
陆青墨一把抱起青梅,脸色阴沉到要吃人。
林玄机……我会备好和离书,你且等着。
若此时他还能再分出一只手,必定要掐在我脖子上。
他厌恶的眼神从我身上移开,抱着青梅急匆匆下了楼。
5
那日陆青墨叫了我好几次林玄机,似乎从认识他到现在加一起,也没那日叫得多。
我对着和离书认真看了两天,突然就看开了。
我林玄机有钱有颜,出身高贵,何必要被一个不爱我的人拴住呢?
离开陆青墨会是我的损失吗?我看未必吧。
这几日,陆母整日趾高气扬来公主府闹。
你怎么就不识大体呢?就算你贵为长公主又如何?我们陆家要的是个能传宗接代的女子。
你不能生养,我们已经替你遮掩过去了。
我儿不能让陆家无后,才会找沈如宁的,他这是在行孝道。
你怎么不知好歹呢?
她惯会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又想去拉我的手,苦口婆心。
你想想,那沈如宁不过妓女出身,如何能跟你比?
他日待她生养出个大胖小子,我做主,就养在你名下。
到时候去母留子,还不是你说了算嘛。
何必要闹到和离这个地步,丢你们皇室脸面呢。
陆蓉蓉也上前说情。
弟妹这么一闹,可曾想过如何收场?
你何时见过我那耿直弟弟低过头?
到时候,他不要你,你又要到我陆府门口撒泼打滚求复合,我可不会给你开门,替你说好话了。
再说了,以你当今在神都城的名声,谁敢娶一个不守妇道,满手鲜血的下堂妇为妻?
我稳稳坐在当家主位上,面对着眼前穿金戴银、招摇过市的母女俩。
若在平日,我早让暮春赐座看茶,然后服软了。
可今日,对他们,我没了半分耐心。
管家
吴管家徐徐从门外走进来,听候吩咐。
看清楚你身旁的两个人,记住这两张脸,若再敢让她们出现在我公主府一步,我拿你是问
吴管家领命,院子里的府兵早已整装待发,等我发号施令。
陆母被陆蓉蓉搀扶着抖成一团,指着我的鼻子骂。
你今日是发什么失心疯,若没有我们娘俩帮衬你,我儿断不会容你。
你就等着被休吧。
我猛然站起身,吓了她们二人一趔趄。
是他陆青墨不辨是非,弃我在先,和离,我要他净身出户。
还有这些时日你们二位从我这拿走的金银细软,也要一并还回来,若要我公主府出兵上门去搜,可就不好看了。
陆蓉蓉嘴硬。
你都送出去了,哪还有还回去的道理。
我微笑: 以我在神都城的名声,也不差再多个锱铢必较的骂名。
还有,不是我不能生养,是你儿子有病,神仙难治。
陆母一听,索性往地上一躺,开始哭天喊地,说我不守妇道、苛待婆母、泯灭纲常,今日就要被我害死在这了。
陆蓉蓉抱着她一起哭,母女两人哭得肝肠寸断,眼泪鼻涕横流。
见我无动于衷,又偷眼去看满院子的府兵,便跑到大门口去闹。
我吩咐吴管家将她们关在门外。
半个时辰后,陆青墨骑着棕马赶过来。
他在门外高声大喊。
林玄机,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出来给我母亲道歉。
暮春没见过这阵仗,吓坏了。
她知我奉陆青墨为天,怕是今日赌气,明日覆水难收,劝道。
长公主,驸马已给你台阶了,不如就算了吧。
可她不知,凡是被我厌倦的东西,就没道理再留在身边。
年幼时卑躬屈膝换来的笑脸如是,被我巧取豪夺的陆青墨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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