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labubu

家属在班级群里疯狂@我。

我女儿好心请你儿子参加生日宴会，他却偷我女儿的 labubu，那可是她爸爸特地给她订制的单品

@黄以豪妈妈，麻烦你没钱就不要生孩子，满足不了孩子的物质需求，他就会走上歧路

我老公说了把 labubu 交出来，不然我们走司法程序

我问儿子怎么回事。

平时温顺贴心的儿子却第一次向我发了脾气，是我偷的又怎么样，你别管。

我伸出弯曲的小指头，我们之间说好没有秘密，忘记了?

1

13 岁的男孩子已经到了青春期。

反抗家长是常有的事。

但我儿子黄以豪似乎没有所谓的叛逆期。

他性格开朗，成绩优异。

前段时间刚被任命为班干部。

但很快，我被儿子的行为颠覆了认知……

他参加完同班同学生日宴的第二天周日。

我被蔡茹敏的妈妈在班级群里疯狂轰炸。

我女儿好心请你儿子参加生日宴会，他却偷我女儿的 labubu，那可是她爸爸特地给她订制的单品

@黄以豪妈妈，麻烦你没钱就不要生孩子，满足不了孩子的物质需求，他就会走上歧路

我老公说了把 labubu 交出来，不然我们走司法程序

控制住胸腔内几乎沸腾的怒意，我快速打出几个字。

@蔡茹敏妈妈，请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儿子拿你女儿的 labubu。

对面回得很快。

要证据是吧，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半秒钟后，一段清晰的视频被发到了群里。

拍摄角度来自监控。

儿子进入蔡茹敏的房间出来后，将 labubu 从窗口扔到了楼下。

临走时，他又将扔进花丛里的 labubu 捡起来带走了。

@黄以豪妈妈，看清楚没有，你儿子真是心机深沉，偷个东西还知道避开我家监控，要不是我老公在阳台窗户外也按了监控，又查了小区监控，真的以为 labubu 就莫名其妙消失了。

我脑袋嗡嗡作响。

从小到大，儿子喜欢什么我都会通过引导让他选择正确的方式获得。

他绝不会采取这么极端的偷窃行为。

我敲门进了儿子房间。

把保存的视频放给他看，以豪，说说看，为什么要这么做。

儿子翻书的动作停了下来，垂着眸不说话。

我深吸一口气。

之前看过教育心理学，有些孩子在青春期会因为压力过大而做出极端或者匪夷所思的行为来排解压力。

会不会是初中学业过重，导致儿子压力太大?

正要继续问，叮铃咚隆的手机信息提示不断响起。

一打开，原本的班级群已经提示 99+。

并且时不时有人不断@我。

不是我说，小孩没教好都是大人的错，黄以豪是单亲家庭吧，没有爸爸的孩子就容易走偏。

@黄以豪妈妈，别看孩子现在才 13 岁，但离承担法律责任的年纪也没几年了，偷了人家的东西就交出来，别把孩子毁了。

你儿子不会性取向有问题吧，怎么喜欢女孩子的玩意@黄以豪妈妈。

@班主任，黄以豪还是班长呢，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给这么多孩子造成不良影响，你必须站出来说句话

@黄以豪妈妈，该不是你贿赂班主任才让你儿子当上班长的吧，品行不良还撒谎，我要投诉学校

……

@黄以豪妈妈，麻烦明天来办公室找我一下。

最后的一条是来自班主任。

我思索片刻，发了条信息: @蔡茹敏妈妈，情况我这边正在了解，如果真的是我儿子的原因，我会道歉和赔偿。

随后又联系了班主任，周一上班就去找她。

做完这一切，我转头看向儿子。

那个 labubu 在哪儿，你能告诉妈妈吗?

2

儿子两只手交握，依旧没抬头。

我知道急不来。

像往常那样伸出小拇指，还记得你和妈妈做的约定吗?

他这才抬眸看我，瞳仁游移，母子没有秘密。

我点头，所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拿走蔡茹敏的 labubu?

没想到儿子脸色突变，挥开我的手怒吼: 是我偷的又怎么样，你问这么多干嘛?

他冲出屋子。

骑着自行车逃走了。

儿子手腕上戴着的手机有定位功能。

过了会儿，显示在附近的公园停下。

我呼出一口浊气，想了想。

去熟人店里买了几个精美的 Labubu。

又购入几个盲盒。

我观察 Labubu 的外形。

两颗大板牙，尖尖的耳朵和大眼睛，外加毛茸茸的身体。

怎么看都不像儿子喜欢的东西。

几个小时后，儿子回来了。

我将买到的 labubu 摆在他的书桌上。

有宇航员、花之精灵、南瓜怪等等，各种造型。

喜欢吗?

我歪头，摸摸他的脑袋，儿子啊，你以后想要什么跟妈妈讲好不好，妈妈能力范围内都会买给你。

儿子看见底下的标价，眼睛却红了，妈能不能退了，我……

虽然说得含糊，但我听清了。

他说他不喜欢 labubu。

我神情有些凝重。

突然想到某韩剧里的情节。

比如被霸凌者受到霸凌者的胁迫去偷东西。

别人欺负你了?

儿子怔了怔摇头，不是。

是 XXX?还是 XXX?我观察儿子的眼神，舌尖又蹦出一个名字，难道是蔡茹敏?

儿子瞳仁中闪过一丝异色，把桌上的 labubu 全部挥到地上: 不是她，你有完没完

我心里咯噔一下。

第二天给儿子请了假。

在找班主任之前，我先到儿子所在的一年级六班。

我等到了中午放学。

在食堂找到了蔡茹敏。

13、4 岁的女孩子，发育得很好，五官清秀。

站起身和我差不多高。

黄以豪还像个孩子，她却已经有了大人的雏形。

一头乌黑长发，齐刘海下的眼眸却带着几丝阴郁。

你好，我是黄以豪的妈妈。

蔡茹敏手指蜷缩，又慢慢松开，阿姨好。

她垂着脑袋，看起来没有搭话的欲望。

我: 我能叫你敏敏吗?

蔡茹敏缄口不言，只是夹了口菜。

希望您能尽快让黄以豪把东西还回来，不然爸爸会生气的。

食堂吵闹，但我和蔡茹敏好像被真空的玻璃瓶罩住了一样。

一股诡异的气氛凝滞在我们之间。

过了几秒，我问: 敏敏，你能告诉我那天你和以豪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扒拉碗里的饭，抬起无辜的眼眸看我。

那天我们玩得很开心，什么事也没发生啊。

我的第六感提醒我，这孩子表情真挚，嘴里却没一句真话。

我又要继续问，耳边响起班主任的惊呼。

以豪妈，你怎么和蔡茹敏在一起?

3

我跟着班主任来到办公室。

她有些生气，黄以豪妈妈，你不能越过我直接和学生谈话，本来就是你们家黄以豪做得不对，要是让蔡茹敏爸爸知道你单独去找他家孩子，那是罪加一等

洪老师，我打断她的话，我一没打她，二没骂她，只是找蔡茹敏了解真相。

而且老师您能把班长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以豪，说明对他是有一定了解的，您真的相信以豪会做出这种事情?

洪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您的意思是?

我想知道我儿子的动机是什么，麻烦您将那天参加蔡茹敏生日宴上的同学都叫过来。

她说: 可以是可以，不过动静是不是闹太大了。

我理解班主任。

她不容易，要管这么多孩子，一旦出了事，家属问责，领导追责。

但我不想让事情这么容易就过去。

孩子的心理要是因这事儿堵住了，以后就很难打开心结。

在我的坚持下，班主任只好点头。

之后她又跟我聊了几句:

只要你让黄以豪把东西交出来这事儿就过去了，其实蔡茹敏的爸爸是挺温和礼貌的一个人，虽说是她的后爸，但自从和她妈结婚后对蔡茹敏一直很好。

我问: 诶?蔡先生是后爸?

班主任像打开了话匣子。

是啊，不说还真不知道，蔡茹敏的妈妈经常和我说，她老公对她和女儿真的很好，不仅每个月给她几万块的生活费，还把茹敏当成自己的孩子，玩具、衣服甚至是生活用品都是他亲自买……反而是蔡妈妈，有点神经兮兮的，你说好男人怎么就英年早婚呢……

突然她捂着嘴，脸色发红地看向我。

以豪妈妈，你看我嘴快，你可别说出去……

我嘴上打着哈哈，脑中却闪过一个念头。

……

依次问了那日参加生日宴的五个孩子，所有人都说没注意当时的情况。

问到最后一个女孩时，她支支吾吾。

他们去玩游戏去了，我，我好像看见蔡茹敏把黄以豪拉进了房间，她有些心虚地哀求我，阿姨你能不能别告诉蔡茹敏是我说的，我不该说她坏话的……

我拍拍她的脑袋，这怎么会是坏话，你只是说了你看见的东西。

对了，你有蔡茹敏 labubu 的照片吗?

从学校出来后，我找人去买 labubu 的款式。

我点进班级群，加上了蔡茹敏妈妈的微信。

刚通过，那边语音通话就打了过来。

里面传来女人尖锐的声音，黄以豪妈妈这是舍得将我家敏敏的东西还回来了?

阴阳怪气的语调，听得让人心头不适。

我说:

蔡茹敏妈妈，请给我们一个郑重道歉的机会可以吗?

顺便把 labubu 还给你们。

4

手机那头突然安静了。

过了好一会儿却换成了男人低沉的声音。

黄以豪妈妈，我是敏敏的爸爸，是这样，敏敏那孩子很喜欢我送给她的那只玩偶，所以我能先拿回来吗?如果你方便的话，我可以直接开车去你家。

我脑海里浮现出蔡茹敏淡漠的面容。

话锋一转，敏敏爸你好，是这样，我要去港市出差，现在在机场，等我 1 周后回来一定上门拜访。

那头的声音又静了下来。

那这样啊，行吧。

男人拖着尾音，说罢挂断了电话。

一周后，我提着礼物带着同款 labubu 上门。

开门的是蔡茹敏。

和我对上视线，她的瞳仁缩了缩。

阿姨好。

蔡茹敏的妈妈叫陈丽。

在蔡茹敏 10 岁的时候，带她嫁给了蔡国峰。

顺便给女儿改了姓。

蔡国峰的视线扫过我带来的 labubu，落在蔡茹敏的身上。

捏了捏她的肩膀，看吧，阿姨给你带来了，你别再难过了。

蔡茹敏乖巧地站在原地。

蔡国峰对我笑道: 小孩子嘛，一天见不到心爱的东西就喜欢闹脾气。

陈丽一改之前的阴阳怪气，从另一侧挽住蔡国峰的手臂: 以豪妈，真是太谢谢你了。

在餐桌落座。

陈丽叽叽喳喳地和我说新出哪款包好看，价格也不贵，宛如多年的老友。

蔡国峰给蔡茹敏贴心地夹菜。

两人一个夹，一个吃。

全程没有交流，却配合默契。

我问: 敏敏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蔡茹敏瞥了我一眼，喜欢画画。

怎么会是画画，陈丽抿了口红酒笑了，她最喜欢的应该是游泳，小时候每年暑假都会跟他爸一块儿去。

蔡国峰笑得像个慈父。

蔡茹敏将筷子放下，爸妈，阿姨你们继续吃，我去做作业了。

我借口用卫生间，敲开了蔡茹敏的房间。

几乎同时，旋转椅转了过来。

蔡茹敏双手交叉放在交叠的膝盖上，阿姨，你这样的突然来我家会对我造成很大困扰。

我将视线从她腕骨处的小红痣回落在她脸上，敏敏，冤枉别人偷东西是一种怎样的行为你知道吗?

我不懂阿姨在说什么。

我眯了眯眼眸: 你叫以豪把玩具带走。

我没说过，他自愿的。

那他为什么要拿走?

我怎么知道。

我抿了抿唇，你什么都不说的话，以豪会被人冠上小偷的罪名。

她唇角的笑容很淡，所以，关我什么事。

没得谈了。

我强压下怒火，从她房间里走出。

不用看镜子也知道我的脸色有多难看。

但我又不能随意对蔡茹敏发火。

找了个理由离开蔡家。

回家时，儿子房间没开灯。

里面传来模糊的说话声。

能……烧……

我躲进卫生间，看着儿子匆匆忙忙背着包出了门。

我一路跟着他到了商场。

他打开商场里的储物柜，里面赫然是那只 Labubu。

儿子将玩偶塞进包里，就朝回家的方向走。

他一回家就锁上了门。

我小心翼翼地拿出备用钥匙。

打开门的一刹那……

我看清儿子手上的 labubu 呆住了:

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