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回十八岁

他托女助理来送，我笑着拆开，里面塞了一对用过的乳贴。

助理捂嘴吃惊，眼里都是得意。

谢总真粗心。替我摘下来，居然塞进了包里，把它当垃圾桶了?

我把包扣到女人头上。

在她的尖叫声中，联系谢训离婚。

刚出门，就在转角碰到了老公。

眉眼一模一样。

可他看起来刚满十，而我的老公快奔三了。

1

离婚前，我还预约了流产。

本来想送给谢训的周年礼物，不送了。

礼物就换成，离婚协议和流产单吧。

可没进医院，就被人挡住去路。

是谢训。

他没穿西装，一身白衬衣，脸上不施粉黛，都是胶原蛋白。

头发散乱，冒冒失失的，不是严谨的背头，衬得眉眼都年轻单纯不少。

我抬起巴掌，轻轻扇了老公的下巴。

嗤笑道: 为了和小助理二婚，老男人你还去做脸了?还不错，看起来很自然，像十岁。

老公呆愣着，脸颊红彤彤，盯着我，忽然开始哭。

哭得人心惶惶。

宁宁，我就是十岁啊

他抖着手要搂我，却看见了，我手上的流产手术单。

脸色瞬间青白交加。

你结婚了?和谁?还要为他流产?

一连串问题问懵了我。

从面前少年细碎的话语里，我拼凑出真相。

原来面前的人，不是 28 岁的谢训。

而是从别的时空特意来找我，18 岁的他。

他改了名字，叫谢寻宁。

因为在那条时间线，我意外身故。

谢寻宁没有说自己一路找过来的辛苦，只是捧着我的手，仔细看上面的纹路。

还有，我眼角的细纹。

宁宁，原来你 28 岁长这个样子，你的皱纹都好漂亮啊。

我愣住。

胸口一点点滋生涩意。

想起了昨晚，我找到谢训闹离婚。

他一直沉默吸烟，在我极力争取满意的钱财分割时。

谢训观察我的脸，低低地笑了一声。

周宁，我才发现，你长皱纹了啊，老了。

要这么多钱，你也可以找年轻小伙子。可是，他们只要钱，也不会爱你。

2

我数着那一串 0，扬起一个笑。

我不要爱，我要很多很多的钱

谢训似笑非笑，盯着我，似乎要看穿我伪装的面具。

他摇了摇头，转着我们的婚戒。

嗯，你说得对。

以前你在出租屋里抱着我，可不是这样说的。你求我爱你，给你很多很多很多的爱。因为爸妈不要你，只有我要。

我抬手，扇歪了谢训的脸。

他的眼神阴郁，和十岁带我逃走那天，变成了两个人。

十岁，父母怕我去外省读书，以后有出息，不回家嫁人换彩礼，就藏起了录取通知书。

开学前一晚，我上锁的卧室门被撬开。

谢训手里拿着通知书，和他全部的积蓄两千块钱，说。

我们逃吧

我们一起私奔、领证、上学、兼职，窝在北京城下的出租屋。

没有暖气片，我们不着一丝，拥抱取暖。

后来住南方的握手楼，暗不见天日。

回南天潮湿，谢训在我去面试前，总是爬上最高天台找阳光。

让我的衣服，都是暖烘烘的阳光味。

他窝在被窝里，咧嘴偷笑。

最棒的周宁宝宝，请出发面试，祝你成功

我们吃了很多苦，从出租屋，一步步爬到市中心的海景独栋。

一起上新闻、跑宣传，成了圈子里的爱情神话。

二十岁这年。

我盯着谢训和别人用过的安全套，坐在他们一塌糊涂的床对面。

和他针锋相对。

大声吵闹、争执。

离婚分哪一套房子最保值。

终于约好离婚日期，签好财产分割协议。我离开酒店前，忍不住问谢训:

你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我了?

他打了个哈欠，眼神疲惫，这很重要吗?

谢训身边，穿着黑丝的女助理扬起脑袋，笑吟吟地替他回答。

夫人，因为你已经二十了，没有我年轻。你说对吗，谢总?

谢训笑了一声，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我没关门，大敞开着，和路过的人介绍。

我老公有小三了，他们在里面热吻，免费观看。

3

忽略谢训在背后的骂声。

我笑着走远，高跟鞋好硌脚啊。

摘下来拿着，发现鞋子是谢训今年七夕送的，定制挚爱款。

我走着走着，因为踩了一路石子，才会哭了一路。

……

听完我讲故事的谢寻宁，少年感性，眼睛很快哭成了肿泡。

宁宁，千万不要原谅他。要不，我们找人揍他一顿吧。

天色已经暗下来，人流手术预约也过期了。

我叹气，只能改天了。

回家时，谢寻宁亦步亦趋，跟在旁边。

我问他想要什么。

你才十岁，多的是时间。如果要钱投资，我借你。不要住出租屋了，会留下风湿骨痛，这几年发作了会很疼。

噢，也不要为了给我抢夜宵一份烙饼，被小混混开了瓢，现在脑袋都要疤。

对着 18 岁的谢寻宁，我还是没办法狠心。

想让他，少吃一点的苦。

可他猛猛摇头。

一双年轻的眼睛，明媚好看，眼里全是我。

宁宁，我一个人来到这里，孤苦伶仃，你能要我吗?

4

18 岁的老公坐在副驾驶，托腮专注地盯着我。

好像看不够似的。

我开车时，手心有些薄汗。

因为 28 岁老公的车，在红绿灯时，恰好停在了隔壁。

他的副驾驶坐着女助理。

女助理眼尖，指着我叫道。

谢总，是夫人诶她怎么还带了个男生，是不是出轨了呀，你们的婚姻财产分割是不是要作废?

她眼神里带着抓奸争宠的恣意。

我听到了谢训淡漠的声音。

她就是胡闹，想挽回我的幼稚做戏。

不知道哪里买来的演员。呵呵，哪个年轻男孩会喜欢阿姨呢?

我没说话，等着变绿灯。

可年轻人年轻气盛，谢寻宁冲着对面的男人大喊。

老男人，l。。katme敢不敢直视我的眼睛?你已经到了要吃药的年纪了吧?隔壁那个是小三对吧，我也是小三，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不吃药也能硬——

我捂住了谢寻宁的嘴，有些无助。

他脸红，嘴唇哆嗦。

谢训身体一震，转过脸，还没看清，绿灯亮了。

我一脚油门冲出去。

身后是谢训压抑着的骂声。

停车，周宁。

直到别墅门口，我喘着气。

谢寻宁在一边握着安全带，红着鼻尖，小声忏悔。

宁宁，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揉揉他的脑袋，没，惹他生气，我很开心。

年轻人的目光，像我们约定私奔的那年，情绪波涛汹涌。

那你能不能，亲亲我，当做奖励?

5

我没亲。

你才 18 岁，多的是其他选择。毕竟，你现在就喜欢上了别人。

你可以花点时间看看，也许，你喜欢穿黑丝的，娇俏一点的。我只是你的过客，年轻时不成熟的选择。我不想动心了又被抛下，这对于我和你，都不公平。

谢寻宁的眼睛圆润，呆呆的。

无论是谢训，还是现在的谢寻宁，我都心有芥蒂。

害怕结局还是那样。

等了半天，身旁半天没声。

等我再看过去，谢寻宁满脸眼泪，肩膀哆嗦。

我无奈地抹着他的眼泪，你这是干什么啊?

他退后，不敢被我碰。

你是不是嫌弃我恶心?因为 28 岁的他坏事做尽。

那我离你远点，这张脸让你恶心了。

他把身上我刚买的衣服，一件件脱下。

十岁的身体，肌肉的轮廓有运动痕迹，都是力量，泪水和汗水从缝隙滚落。

我喉咙干涩，转头不敢看。

谢寻宁哑声，继续往下，衣服摩挲声很大。

这是上衣、这是裤子、这是小 ck……都是贵重的礼物，我不能要你的东西，弄脏了。

我还有体力，随便找个地方工作，会避开你。

我心里乱成一团。

怀里塞满了谢寻宁的衣服，还带了薄荷香皂味。

我捂着眼叹息。

……行了，停下。我先收留你。

对面动作一顿，我的手心一热。

谢寻宁把整个脸塞进我的手心，他蹲在地上。

宁宁，所有证件都给你。这是我回去的按钮，只要你想，烧掉它们，我就会走。

我的归途，由你掌控。别不要我。

该死。

人无法拒绝诱惑。

更何况是……年轻的爱人捧着炙热的心靠近。

我拉住他的领子，说，那你……主动。

谢寻宁一步步靠近，呼吸缠绕在面前，下一秒，门开锁声传来。

6

谢训的皮鞋踏在门口。

还没见到人，他冷淡的声音就从玄关处传来。

周宁，演够了么?让你的穷鸭子滚出我们的房间。他的小白鞋品味真差。

身上的谢寻宁毕竟还小，一下子慌了。

他匆忙用外套裹住我，自己跌跌撞撞下床，踩到裤脚，反身跌倒在我旁边。

衣衫乱七糟地散开。

下巴又搁在我的腰窝上。

……诶

我讶异地小声喊道。

谢寻宁的眼睛带了雾气，少年抽搭着肩膀，对不起我弄疼姐姐了吗?对不起，我没有经验。

下一秒，谢训快步冲来，连鞋也没脱，僵硬在门框处。

像一幅静止的现代画。

滚开。

他的声音压抑着怒火。

回过神的谢训冲进来，揪住了谢寻宁的头发，把人掰到地上。

年轻人力气大，十岁的他能扛两头猪。

我怕谢训的老腰闪了，来讹人，连忙要制止。

可谢寻宁却先人一步，轻轻地倒在地上，委屈地看着我。

宁宁他打我，好疼。

……

谢训这时看清了谢寻宁的脸。

他怔住，随即看向我，下压的嘴角旋起了笑，笑得胸膛起伏。

周宁啊周宁，你花了多少钱找的替身?简直和我一个模板倒出来的，你就这么喜欢我啊，哈哈哈，有点恶心了。

谢训大发慈悲一般，把带来的离婚协议撕了。

仁慈地俯视过来。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这婚不用离，今晚，我在这里过夜吧。正主总比替身好。

他从容地脱了西服外套。

示意我过去服务。

眼神睥睨谢寻宁，笑容更盛。

你喜欢让他看着吗?滚吧，这鸭子多少钱，我替你给了。

谢寻宁朝着我，眼眶通红。

腹肌因为抽泣起伏，如群山，让我移不开眼。

疼。

他仰头，露出脖子上，刚刚被谢训的西服甩到，擦红的伤。

我推开挡路的谢训，一把搂住少年。

走，这里脏，都是烟味。

谢寻宁吸了吸鼻子，牵着我的手。

他回头，礼貌地说: 对不起啦，前夫叔叔。你老婆要和我走。

7

走出门口时，屋内的液晶屏碎裂的声音。

水晶灯清脆地砸落地板。

周宁你敢走这婚离定了，我不会和你复婚。

谢寻宁的脚步加快。

我瞄到他上扬的嘴角，都压不住。

我们快走。

把人带回我的独栋公寓。

安排了独立客房。

等我洗完澡回自己的卧室，谢寻宁红着脸，手里拿着红酒。

宁宁，我有点晕，走不动道了。这里是谁的房间?

说着，慢吞吞抱着我的被褥，满眼期待。

能不能陪我睡觉?

终于知道，为什么大人能一眼看穿孩子的心思。

我也一眼看穿了谢寻宁的心思。

他被我盯着，从脖子红到面颊、耳根，最后是眼尾。

好吧，我回房间……

我牵住谢寻宁的小指，勾住。

用行动回答了他。

行。

刚把吊带拨下来，谢寻宁连忙替我拉了回去。

又盖好被子，你别冷到啊，怎么长大了，还乱踢被子。

他仔细地替我盖好被子，弄好枕头，就和我肩并肩躺着。

好，睡吧。要听睡前故事吗?

……

我盯着天花板。

有些惭愧，自己果然老了，脑子这么脏。

十岁，最暧昧的事情也是牵手。

我怎么能乱揣测小年轻。

一直到凌晨，我才慢慢闭眼。

下意识叹气时，一只凉冰冰的手小心翼翼，试探地握住我的手。

怎么睡着了还叹气啊?

谢寻宁小心爬起来，又探探我的额头，调整房间温度。

因为和他在一起过得不开心，我想了一天都不明白，为什么他敢背叛你?不要他，要我好吗?我找了你很久。

可能结局都一样。

可是，如果呢?

假如我运气好，这次的命运不一样。

我在谢寻宁的低语声中，缓缓入睡。

这次梦里，只有十岁的他。

我们藏在学校花园的花丛底下，成年礼的蛋糕两人一起分。

掰断碎冰冰雪糕。

他悄悄地说，一起跑吧。

我说好。

8

第二天，谢寻宁陪我一起做手术。

进门诊时，他摁着我坐下。

我去挂号，你暖暖肚子，有事就喊我。

我盯着他忙上忙下的背影，摸着小腹里，已经三个月的小生命。

吃早餐前，我问谢寻宁，我不要它，会不会太残忍?

他说，宁宁，无论是它，还是我，还是那个前夫大叔，都要看你的意愿。不要就不要。

对，我也不想和谢训有任何联系。

想到有他的孩子，就恶心。

工作日人多，我等得垂头发愣。

头顶传来晦暗不明的声音，周宁，真有手段，都追到了医院。你都知道了?

抬头，是谢训。

他手里拿着一张孕检单，名字是女助理。

谢训的眼眸闪过慌乱，把单子收进口袋。

你知道了也好，等她生下来，就认了当我们的孩子也行。

毕竟，你的体质要孩子也受苦。

我笑了笑，摇头。

不要孩子，我要离婚。

我体质不好，和谢训在一起的这么多年，确诊了难孕症。

现在腹中的孩子，是我助孕了几年，才有的惊喜。

没等我拿出孕检单，通知一声孩子的父亲，孩子我不要了。

谢训眉眼烦躁，打断我。

周宁，昨天叫鸭子当演员，今天又来跟踪我，奔三的人，还学什么少女欲擒故纵?

多点包容心，我不想离婚，她我会养在外面。这样行了没?

没等我回答，女助理在对面娇滴滴喊。

老公，轮到我啦。

他头也不回，拿着母婴袋，急匆匆走向对面，娇俏扶着腰的女人。

她冲我扬起下巴。

我们的宝宝一个月了噢～

等会儿，我也会拿走三个月大的胎儿。

我重新预约了离婚，把消息发给谢训。

对面已读不回。

我拉黑、删除联系方式，交给律师负责。

抬头时，谢寻宁呼呼喘着气，跑到面前蹲下。

宁宁，可以了。

手术很快结束，无痛麻醉刚过，有些疼。

最后的念想也隔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