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纷纷何所似 撒盐空中差可拟 未若柳絮因风起

沈江黎救了个和男朋友闹分手跳水自杀的女孩，自己却永远留在了冰冷的河水里。

可她死后，女孩转头在网上开始直播。

哭诉着说沈江黎是破坏她和男友感情的第三者，推搡过程中才一起掉下的水。

她买通了目击证人，肆意往沈江黎身上泼脏水。

视频最后假惺惺地补上一句: 死者为大，不要再去骂沈小姐了。

女孩一跃成为粉丝千万的大网红。

我提出质疑，她的粉丝却说: 西西都被你们这群黑子逼出抑郁症了，那可是精神疾病，你们做个人吧

精神病吗?

好巧，我也是。

1.

沈江黎已经一个月没来看我了。

我看着窗台上枯萎的花，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今天还是没人探望我吗?

我仰头吞下药，看向旁边的小护士。

她神色躲闪: 没有。

很不对劲。

我眯了眯眼，默不作声。

晚上。

我避开监控蹑手蹑脚地离开病房，来到医生办公室。

电脑屏幕散发着幽幽蓝光。

沈江黎的黑白照片映入眼帘，评论区是许多不堪入目的恶毒谩骂。

标题明晃晃地写着:

名校女大甘心做三?无辜女友失足落河

大数据很快推送了条直播链接:

落水女主回应现场，揭露真相的第一视角

我神情恍惚地点开。

镜头前，女孩正笑靥如花。

直播间的宝宝们，大家晚上好。

虽然沈小姐想破坏我和男朋友的感情，但是人已经去世了，你们不要再骂她了呀。

当时是她跳下来救我的吗?不是的啦，其实……

她一脸为难，其实当时我们在桥上发生了争执，推搡的时候，不小心一起掉下去的。

弹幕毫不客气地发出嘲笑:

是沈×黎想害人结果反而自己死了吧?哈哈哈哈这简直就是现世报啊

我和她一个学校，她平常就总把钱挂在嘴边，还染了一头显眼的粉色头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看她死的时候穿的那身衣服就知道了，正经女孩怎么那么晚还在外面?肯定是看西西的男朋友有钱就想贴上去，这种贱女人我见多了

……沈江黎。

死了?

我盯着那些恶意满满的话看了半天，终于拼凑出事情经过。

上周六晚上。

刚结束夜班兼职的沈江黎，看见在桥边哭得稀里哗啦，准备跳江的贺琉西。

天黑了人本来就少，别人都不管这闲事。

只有沈江黎那个傻子，连忙跑过去想拉住贺琉西。

却被贺琉西带着一起落进了冰冷江水里。

沈江黎会游泳。

可贺琉西像树袋熊一样死死地扒在她身上，她一个人支撑两个人的重量，快到岸边的时候已然力竭。

贺琉西捡回一条命。

但沈江黎，永远地困在了那条河流。

一开始，大家都在惋惜这个见义勇为的年轻女孩。

直到贺琉西在苏醒后开了直播。

面对镜头，她楚楚可怜。

竟然指责沈江黎是破坏她和男友感情的第三者

她买通了当时的目击证人，将沈江黎救人说成了推人。

舆论瞬间翻转。

网友们扒出沈江黎的个人信息，将她一切行为都解读成别有用心，对她极尽挑剔地谩骂。

而贺琉西则吃着人血馒头，美美成为粉丝千万的大网红。

我发了条弹幕: 忘恩负义，就不怕遭报应吗?

她的粉丝立刻替正主冲锋陷阵: 黑子怎么又来了?西西都被你们逼得患上抑郁症了那可是精神类疾病，伤心又伤身，你们可做个人吧

贺琉西眼神一瞥，同样看见了弹幕。

她露出无奈又可怜的神色: 清者自清。

精神病吗?

真巧。

我也是呢。

盯着屏幕里那张脸。

我唇角向上扬了扬，呼吸骤然变得急促了几分。

身体里的血液似乎在慢慢沸腾。

好久，好久没有这样兴奋的感觉了。

兴奋到……想杀人。

2.

一周后。

经过医院的心理评估。

我被诊断可以出院。

主治医生声音温柔地嘱咐我: 小舟，试着去做个普通人，好好生活吧。

她是个很慈爱的中年女性。

像沈江黎描绘里记忆中妈妈的模样。

我露出个乖巧的笑容: 好的，林医生。

但是很抱歉。

我骗了她。

因为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把我当成正常人的人，已经死了。

和善心过剩的沈江黎不同。

我沈江舟。

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走出医院大门的一刹那，久违的阳光照在我身上。

我眯了眯眼，心跳如鼓。

不是紧张。

更像电视里播放过的动物世界，猛兽捕猎前都会兴奋地磨着利爪。

我在白纸上，用红笔圈下贺琉西的名字。

又向旁边画了一条线，延伸到另一个名字——

封尘肆。

贺琉西故事里的男朋友。

她那天想跳桥自杀的原因。

封家大少爷，也是背后出钱收买证人，捧贺琉西成为大网红的推手资本。

我画下个红叉。

执笔的手力透纸背。

我将纸笔丢开，往后重重倒去。

柔软的床垫弹了两下，和小时候的感觉没什么区别。

只是会和我一起在房间里疯闹的人，已经不在了。

这是我和沈江黎的家。

也是沈江黎之前一直住的地方。

房间里的布置温馨，一切都还保留着她死前的模样。

很多年前，我妈生沈江黎的时候难产死了。

我爸则早就看出了我和普通孩子不一样。

在我面无表情地把误入家里的毒蛇砍成血肉模糊的七截那天。

我从我爸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他将我锁在房间里，隔两天送一次饭菜。

直到某一天，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以为我快要饿死在这间狭小的囚笼里。

沈江黎就在那时候出现。

她小心翼翼地拧开房门锁，看见我后，脸上露出震惊和不知所措。

从那天起，我一个被困在黑暗中的恶鬼。

竟然也会被人用珍惜的态度拥抱着，甜甜地喊: 姐姐。

我盯着她问: 你不害怕我吗?

那年的沈江黎才五岁。

她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嘿嘿傻笑: 不怕。

你是姐姐，黎黎喜欢姐姐。

真蠢。

从小就这么蠢。

我闭上眼。

床很大，另一半很空。

疏冷的月光代替了身侧无人的位置。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意思。

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此不会有人再记得她的模样。

不过。

我记得。

而且，也会让贺琉西和封尘肆狠狠记住。

第二天。

我从沈江黎的衣柜里挑出一条裙子，打扮过后，来到本市最大的顶级会所。

沉罪。

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建筑之下，的确滋养着许多无声的罪恶。

封家是沉罪背后的大股东。

大少爷封尘肆是这里的常客。

有人带着几分怜悯地窃窃私语: 封少爷又在选玩伴了。那些女人也挺可怜的，被选中了要被折磨，没被选中也要挨一顿打。

她们挣的就是这份钱，谁叫封少有钱有势，还疯得可怕。

我到的时候，他正狂躁地砸着包房里面的设施。

滚开都滚开

怎么都这么无聊，就不能来点有意思的货色吗

在他面前，跪着一排穿着沉罪的工作人员服装，瑟瑟发抖的年轻女孩。

我打开门，封尘肆正好将手边的烟灰缸砸过来。

带着很重的力道，擦过我的额角。

有血，流了下来。

3.

我摸着头上温热的血，捡起那个烟灰缸，朝着封尘肆走去。

封先生，你的东西掉了。

他眉头一皱，有些不耐，你又是哪里来的没有眼力见的蠢货

我却只是微微一笑。

抬起手里的烟灰缸重重一击。

擦着封尘肆的额角，在同样的位置，给他留下了同样的伤痕。

看着红润的鲜血顺着封尘肆的脸颊滚落。

一阵前所未有的愉悦感，在我的心脏爆发。

顺着四肢百骸流淌全身，快活无比。

只是伤了他就这么兴奋。

如果能杀了他……

我还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已经被封尘肆的保镖冲上来压制在地。

封尘肆捂着头上的伤口，神色阴晴不定。

他走过来，捏着我的下巴，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打我，是种什么感觉?

我实话实说: 很爽。

他忽然大笑，笑得比精神病院里的病友发作时还要癫狂。

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他才慢悠悠地开口: 有意思，终于有点意思了。

你叫什么?

我不躲不闪，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叫……江舟。

沈江舟。

他扫了一眼我的衣服: 你也是沉罪的人?

是。

封尘肆仰起下巴，居高临下地宣布: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新玩伴。

所谓玩伴，其实就是供他逗乐的真人玩具。

工资不菲，但很少有人能够从封尘肆手底下撑过一个月。

而且离开的时候，都是非死即残。

四周的人看向我的眼神里，都带着隐隐可怜，似乎已经能预想到不久后我的惨状。

我眼角一弯: 好啊。

封尘肆只不过是仗着家里的权势，肆意妄为，通过找刺激的方式，想让别人都畏惧他。

他是假疯。

可我是真疯。

所以，谁能笑到最后，尚未可知。

包厢里震天响的音乐忽然被人按停，五彩斑斓的光也换成了刺眼的白炽灯。

贺琉西站在门口，看着房里一大堆等候挑选的女生，脸色很不好看: 都给我出去

视线落在封尘肆额上未干的伤口，她高声尖叫: 阿肆

谁那么大胆子，敢打伤你

封尘肆的保镖将我推到她面前。

就是你伤了阿肆?

贺琉西语气阴冷而恶毒，把这个贱货的手给打断

封尘肆却拦住了她。

语气不悦: 西西，别动我的玩具。

贺琉西震惊又不甘地瞪我一眼。

所有人都离开时，她还在门口。

也许是我的长相，让她想起了某个人。

你这张脸真让人觉得晦气。

别以为这样就能勾搭上阿肆，你要是敢生出什么多余的心思，我一定会弄死你。

她忽然微微一笑，话语间含着显而易见的警告。

上个月，沉罪才死了个兼职生，你应该知道吧。

是吗?我说，我刚来，不是很清楚，那她叫什么名字?

贺琉西翻了个白眼。

我怎么有功夫去记你们这些贱货的名字，你只需要知道，不要对阿肆动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就行

看啊。

沈江黎。

罪魁祸首甚至已经记不清楚你的名字。

可是没关系，我会帮他们想起来。

4.

贺琉西一脚踹在我的膝头，抓着我的头发就往墙上撞。

高跟鞋尖锐的鞋跟踩在我的手背上。

几乎要形成一个穿透的血洞。

鲜血模糊了视线，阵阵晕眩感传来。

我忽然想。

沈江黎死的那一刻，是不是也这般难受?

不，在更早之前。

明明是大夏天，她却穿得严严实实地来看望我。

为了我在医院的疗养费，沈江黎打了很多份工。

沉罪的夜班兼职，正是其中之一。

她长得漂亮，性子安静又听话，也许恰好入了封尘肆的眼。

就被贺琉西盯上了。

所以在她死后，还要向她身上不停泼脏水。

这股无缘无故的仇视终于有了可以解释的源头。

贺琉西最后警告我: 不要靠近阿肆，不然，我会让你跟那个不长眼的兼职生一样死得很惨

我低垂着眼，似在害怕般地发抖。

可实际上。

我只是有些激动。

贺琉西的样子，和直播间表现出来的截然不同。

唯一相同的是，她果然很爱封尘肆。

疯狂又扭曲的爱。

是她将把柄亲自递到了我面前。

一刀将贺琉西结果，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杀人之前。

还当诛心。

……

我拖着一身伤，草草收拾了下。

第二天夜晚，再次去到沉罪。

封尘肆已经在包厢里等我许久了，看起来很不耐烦。

这就是你找的新玩具吗?

他旁边坐着两个狐朋狗友，调笑着说: 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别连一个晚上都撑不过去，直接被玩死了。

在这个豪华无比的超大包厢内。

正中间的空地被做成了囚笼的模样。

里面有一条眼冒绿光流着口水的鬣狗，正对着我呲牙咧嘴。

这就是他们的玩法。

我被丢进笼子里，鬣狗嘶吼一声凶狠地扑了过来。

你们还记不记得死了的那个兼职生?

可惜了，才玩了一晚上，还没过瘾呢。

那女的也是蠢，才被我们玩得丢了半条命，还跑去救贺琉西哈哈哈哈谁不知道，贺琉西最恨的就是阿肆身边的女人了

阿肆，有人问封尘肆，你不伤心吗?之前看你还挺喜欢那个兼职生的。

封尘肆嗤笑了声。

一点钱就能打发的叫花子而已，死了正好，就当哄西西开心了。

是啊，西姐都当上大网红了她那些脑残粉还说要去把兼职生的骨灰挖出来丢垃圾场呢哈哈哈哈哈

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

又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我一脚一个，将封尘肆的两个好友踹进了笼子里。

他们聊得太入迷，竟连鬣狗什么时候停下吠叫，在我面前乖顺俯首都没注意。

啊啊啊疯女人你在干什么来人，快来人

鬣狗猛扑而上，咬下两块带血的血肉。

封尘肆反倒笑起来: 江舟，你真让我惊喜。

我劈手夺过他一直转着把玩的匕首。

抵住他的脖子。

刀尖用力，就划出一道皮肉绽开的伤口。

封尘肆不闪不避，反而还往前送了送。

他笑: 江舟，你想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