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让位

可是继兄很讨厌我。

他嫌我黏人，把我转去了隔壁高中。

我听话离开。

一学期过去，他消了气，来接我时。

我已经有了新的老师，同学，朋友。

也有了新的哥哥。

1

我想要一个哥哥。

跟妈妈商量，她打量我一会儿，说:

有点难，你可能需要重新投胎。

我说: 其实也没那么想要。

后来，妈妈再嫁，我真的有了一个哥哥。

江辞比我大一岁，和我一样上高二。

我很高兴，他却对我十分冷淡，在学校也不准我叫他哥哥。

起初，我以为他只是比较慢热，一时无法接受忽然多出来的家庭成员。

我尽可能地靠近他，温暖他。

每天早早地在门口等他一起去学校，晚上推掉朋友的邀约去他的班级找他。

江辞很忙。

总要在教室里多待一个小时才出来。

天色一点点变暗。

他们的班长先走了出来，意外地看着我:

祝听?人都走光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动了动站麻的腿，说:

我在等……江辞。

江辞?哦，我帮你叫一声。

他说着，转身朝里面喊:

江辞，你磨蹭什么呢?有人在等你。

透过窗玻璃，我看见江辞不耐烦地把包往肩上一甩，踢开桌椅往外走。

班长纳闷地跟上来: 江辞，你有什么事儿非得在教室里做?

江辞言简意赅: 填表。

班长替我不平: 回家填呗，有必要让祝听在外面等到现在?

江辞这才把目光落到我身上。

他打量着我，不冷不热地扯了下嘴角:

我没让她等。

我勉强对班长笑了笑: 谢谢你，我没事的，江辞可能不知道我在外面吧。

几句话的工夫，江辞已经走远了。

我小跑几步跟上。

路过他们班门口时，我看见垃圾桶里露出了熟悉的包装纸一角。

今天早上，我跟阿姨学着做的三明治。

包装纸是我自己挑的，很特别。

江辞收下的时候。

我以为这是我们关系好转的信号。

原来，他一口没碰，就扔进了垃圾桶。

2

回家路上，江辞依旧对我爱搭不理。

没关系，我可以自言自语。

今天教导主任来查纪律了，他走进我们班后门的时候，说我们班是最吵的，走到前门，又夸我们班最安静，哈哈哈……

空落落的街道里回荡着我一个人的笑声。

我抿唇，不笑了。

江辞冷声道: 你就不能安静会儿吗?

我小声说: 对不起。

他加快了脚步，把我甩在后面。

我鼓起勇气说:

哥哥，我们好好谈一谈好吗?我觉得，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路灯下，他回头看着我，满眼嫌恶。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些小心思?

祝听，你再怎么讨好我，都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他走了。

我蹲下身，把脸埋进手臂。

没忍住。

眼泪落了下来。

在我很小的时候，爸妈就离婚了，妈妈一个人带着我长大。

妈妈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了我最好的，即使工作再忙，也从来不会错过我的生日。

我很看重家人。

想改善和江辞的关系。

不想让妈妈因为我而感到为难。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那么讨厌我。

我哭了一会儿，又重新振作起来。

也许，江辞就是那种性格，接受不了和家人之间关系太亲密。

我不能再这么黏人了。

我安慰自己。

再努力一次，实在不行就算了。

3

隔天，我烤了一排纸杯蛋糕。

装好，提着去找江辞。

包厢里传出他和朋友的说话声。

我刚要推门，就听见有人问道:

哎，江哥，最近三班那个祝听是不是在追你啊?又是送早餐，又是等你回家的。

我怔住。

连江辞的好朋友都不知道我们是兄妹吗?

江辞没出声，其他人接了话。

别说，我记得江哥就喜欢祝听这一款的吧?长得乖，成绩好，又漂亮

她身材也不错啊以江哥的魅力，到时候要做点什么还不是哄两句的事儿?

看来马上就要改口叫嫂子了跟哥几个透个底，打算什么时候拿下?

我攥紧了拳，悄悄打开了手机录音。

他们闹了一会儿，才响起江辞冷淡的嗓音。

就她?看不上。

包厢里传来更加大声的哄笑。

我站在原地，手脚发凉，还有点想吐。

完了。

妈妈，家里进伪人了。

原来，不是因为我不够努力。

而是江辞本身就是一个糟糕的人。

我忽然觉得挺恶心的。

从前讨好江辞的举动都像是个笑话。

想把烤好的小蛋糕扔进垃圾桶。

还是没舍得。

自己偷偷吃了。

4

从那天开始，我不再缠着江辞了。

早晨，我散着步去学校，光顾路边的早点摊，不用再紧赶慢赶地追逐江辞的脚步。

放学后，我和朋友去校门口的小吃街，从街头逛到巷尾，傍晚再回家。

每天早出晚归。

和江辞碰面的机会越来越少。

我还是会跟着阿姨学烘焙。

只不过，现在，我把烤好的小蛋糕都分给了我的朋友。

大家都夸我烤得很好吃。

我的人生没有了江辞，同时也失去了烦恼。

太完美了。

江辞可能看不惯我过得这么好。

我端着狼牙土豆、铁板豆腐和烤冷面回家的时候，他站在门口，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犹豫了一下: ……你也要吃吗?

最好不要了吧。

我只买了一人份。

江辞看着我手上的东西，忽然发作:

祝听，你以为自己现在几岁?能不能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我愣住。

二中必吃榜第一的狼牙土豆还不够正?

他还挺有追求的。

他又说: 你再怎么说也是我妹妹，别在学校给我丢人。

他摔门而去。

莫名其妙。

学校里 0 个人知道我是他妹妹。

我思考了一下。

决定先吃狼牙土豆。

凉了就不好吃了。

5

月考成绩出来了。

我比江辞还高十分。

他面色青一阵白一阵，见了我转头就走。

可能是自卑了。

消停几天后，他发了条朋友圈。

一张牵手照，配文:

从今往后，只守护你。

下面刷了一排叫嫂子的评论。

我想了想，才勉强把人和名字对上。

女生叫许知夏，跟江辞一个班。

有好几次江辞把我晾在教室外边，就是借口在教她题目。

江辞那个成绩，他怎么敢的?

不尊重，不理解。

我继续刷朋友圈。

江辞给我发来消息: 朋友圈第一条。

没懂，是要我评 99 吗?

那很潮流了。

想到最近和江辞之间生硬的关系。

我点了赞，评论了 99。

还在后面加了一串玫瑰花。

他没回。

几分钟后，把我拉黑了。

江辞开始频繁地带着许知夏出现。

在食堂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

我吓坏了。

这么难吃的菜，还要笑着往对方嘴里喂。

画面有点猎奇，我多看了他们几眼。

江辞喂得更加卖力。

许知夏好像有点死了。

6

几次之后，江辞甚至把人带回了家。

许知夏踩着地毯，端详柜子上的合照。

阿辞从来没跟我提过，他有个妹妹。

我说: 那你现在知道了。

她看着我，笑了一下:

祝听，你是在跟我宣誓主权吗?

……从哪里听出来的?

我同情地看着她。

就说少吃点食堂吧。

这下好了，吃成这样了。

江辞端着饮料进来。

许知夏靠了过去，指着照片给他看: 你妹妹和你好亲密啊，我都有点吃醋了。

江辞嗤笑，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

许知夏咯咯地笑。

没过两分钟，他们就在客厅亲上了。

我还以为误闯酒店了。

好想给他们众筹一张房卡。

江辞注意到我，一手搂住许知夏，半眯着眼开口: 祝听，你什么表情?

当然是反胃的表情。

我转身就走。

江辞在我身后喊: 站住，你现在跟我说话就这个态度?

态度哥，没救了。

我关上门，戴上降噪耳机。

做了整整十页物理题，才把那些画面从脑海里清理出去。

7

到了晚上，许知夏走了，我才下楼倒水喝。

刚打开门，就听见了江辞的声音。

让祝听转学到隔壁一中吧。

他没发现我，继续对着电话侃侃而谈。

一中这几年的升学率不是更高吗?招了好几个特级教师。对，祝听自己也说想去。

她都上高二了，本来就该学学怎么独立生活了，你们就是太惯着她了。

我站在他身后。

他讲完电话，转身，错愕一瞬。

我绕过他，接了杯水。

他忽然有些仓皇: 你听见了?我……

我听见了，怎么了?我看着他。

江辞看着我的神色，镇定下来，说:

我们毕竟不是亲兄妹，的确该保持距离，别让我女朋友再误会了。

祝听，你先转去一中一段时间，冷静冷静，这样对你我都好。

我觉得可笑，也确实笑出了声。

江辞蹙起眉:

我只把你当妹妹，你明白吧?

我说: 我不明白。

原来他把我当妹妹啊。

他不说，我还以为他把我当日本人呢。

江辞又端出了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你不明白?

他一步步靠近我，把我逼到墙角，嗤笑:

你和你妈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爬了我爸的床不够，现在还要爬我的?

原来，他是这样想的。

先前他对我的态度都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我抬手，用力扇了他一巴掌。

他的脸偏向一边，垂着眼，一时没有说话。

我重重推开他，转身就走。

身后，江辞深吸一口气，又说:

过一个学期，我再来接你。

我咬着唇，把眼泪往回收: 不需要。

他啧了一声: 别赌气。

没赌气。

我暂时想不到回来的理由。

除了狼牙土豆。

临睡前，妈妈打来电话，问我:

听听，是你自己想去一中的吗?

原本，我已经处理好情绪了。

可听到妈妈的声音，又不由得鼻子一酸。

不过，我做好决定了。

江辞讨厌我。

巧了。

我也一样，不想再见到他。

我说: 是的。

快高三了，我想办住校。

8

转学进行得很顺利。

我成绩不错，一中没有理由不接收。

临走前，江辞站在门口，看着我把行李装进继父的车后备箱。

他说: 祝听，你别后悔。

我没搭理。

继父抬着纸箱，把他往边上推。

别挡路，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搭把手

我转入的班级恰好有个女孩没有同桌。

我顺理成章地坐了过去。

聊了两句才知道，她叫陈静，没有同桌是因为跟谁都能聊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她问我为什么在这时候转学。

我不想提起江辞，说:

因为一中升学率高，教学质量好。

陈静看我的眼神顿时失望。

像通宵打了一个星期游戏后忘记存档一样。

我顿了顿，突然讨好型人格大爆发。

我开始胡说道:

骗你的，是因为我暗恋对象在这儿。

陈静当场就瞪大了眼睛，来了兴趣:

是谁?

你说呢?

我知道了，是裴颂对吧?毕竟他长得帅，成绩又好，为了他考一中的学妹可多了

她拍拍我的肩膀，好像在鼓励我。

我只说了三个字。

她就自己补全了前因后果。

我很满意。

直到上了第一堂课，老师叫裴颂回答问题。

而坐在我后座的人站起身时。

我忽然笑不出来了。

好你个陈静，明知道裴颂就坐在我后面，刚才还喊得那么大声

裴颂清晰地讲完了解题思路。

我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

完了。

9

一整天，我如芒在背，正襟危坐。

晚自习结束后，我站起身，还能感觉到从背后投来的那道似有若无的视线。

很微妙。

现在再转一次学还来得及吗?

我动作僵硬，背上包，同手同脚地走出了教室，往宿舍走。

一中的校区是最近新修的。

比二中大了不少。

我有点迷路，转过一条僻静的小道时，里面传来了说话声。

我扒着墙探头，想找人问个路，就看见地上抱着头蹲了一排的黄毛。

墙边倚着一个子很高的少年，神情恹懒，校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

正是裴颂。

我抖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刚才听见的是这群小混混在求饶。

原来你们一中这么水深火热的吗?

我正想悄悄退场。

裴颂的目光就凌厉地扫了过来。

我这个人，从小就识时务。

当场就抱着头蹲下了。

……是你?

裴颂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顿了顿，回想着刚才小混混们的示范。

视死如归道: 哥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