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不出病因的小孩

在我即将评选主任职称的阶段，有个麻烦被送来了。

那天急诊新收了一名病人，是一个、九岁的小孩子。

小孩子浑身发红，可是查了很多种病因，都没有找到问题的根源……

小孩父母都是市内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对于这件事情十分生气，下了最后通牒。

一个月内必须有个结果，不然后果自负。

在靠近小震的那段时间，我似乎不知不觉中卷进了奇怪的事情里……

当我发觉不妥想抽身离开时，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1

现在是我晋升主任的关键时期，为了不出意外，我吩咐所有人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同时医院任命我为这个小孩的主治医师。那对父母强硬要求我需要 24 小时看着这个小孩。甲方的命令，我自然照做。

小孩很奇怪，话不多，不管做什么检查，打多粗的针，叫也不叫一声。平时讲话也很少。唯一开了一句口，是那天我看见他父亲上了电视，一个颁奖晚会的嘉宾。

小震，快看，你爸爸。我撕掉了最后一条香蕉皮，指了指电视。

男孩十分平静，浅浅地抬头瞄了一眼，说了句: 妈妈。

我并没多想，觉得估计是小孩叫错了，继续吃着我手里的香蕉。

欧医生，查房了。

护士过来叫我，我点头，叮嘱她在这里看好这个小孩子。

为了方便，我不仅住在了小震的隔壁，同时还弄了张简易书桌放在病房里办公。

这件事情持续了大概一周。我们几乎把能做的检查全部都做了，可是依旧什么都查不出来。

我有点心急，主任评选迫在眉睫，他父母很快就要出差回来，到时候我要怎么交差?

回到家后，我随口和老婆吐槽了下这件事，她建议我去普陀寺试试。之前隔壁家老王的孙子不就是莫名其妙抽搐，查了很久也是查不出来，去了一趟人全好了，很灵的。

我没理她，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我自然是不信这些的。

小轩这周末的课外班你去接送啊，我们公司来了个大项目要加班。吃完饭，老婆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跟我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在医院看着那个小孩。

哎呀，他父母估计也是怕小孩出意外。要我说，你们医院护士护工那些这么多，小孩还能被绑架不成。你想想多久没跟小轩相处了，别天天工作工作的。

我……我蹙了蹙眉头，有点想反驳。但是她下了最后通牒，我实在没办法，又想了想这几天小孩的表现，觉得就回来两天应该没什么大事，就答应了。

#2

在医院查完房后，我重新来到小震的房间，看见他乖乖地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我四周检查了一翻，蹑手蹑脚地合上了房门，回家了。

在家和孩子快乐地度过了两天，对于不用睡医院那张小得可怜的陪护床这件事，我是很乐意的。

可没想到刚回医院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我就被行政处叫走了。

行政处向我反映 250 病房发出怪声，影响别的病人休息，希望我好好处理这件事。

250?不就是小震的 vip 病房吗?

我连连道歉并表示会立即处理，出来后便直奔监控室。

因为单人病房的特殊性，所以只能拍到走廊的画面，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

找不到真正的原因，也只能说点场面话。

我把所有投诉病人都拜访了一遍，道歉鞠躬了整整一个下午。

夜幕降临了。

我吩咐负责这个区域的相关人员加强戒备，并再次搬回了小震的病房。

凌晨两点，我聚精会神地凝视着周围。

据他们反映，声音大都在凌晨 2、3 点开始的。

床上的小孩睡得很香，甚至还打起了轻轻的鼻鼾。一直等到天亮，我也并没有听到所谓的怪声。

护士长来找我约手术时间，并表示好几个患者等我等了很久。但我一夜没睡，让她看着排，我要去值班室补觉。

殊不知身后的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双眼，看着我的背影轻轻笑了起来。

护士长看着满脸红疹的小孩因为笑的动作把五官挤在了一起，画面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她看了看欧医生的背影，摸了摸小孩的头，示意他该吃药了。

#3

小震的红疹没有丝毫减淡的效果，可是不管是打的针吃的药，都是针对过敏很有用的进口药，看着他的病例，我陷入了沉思。

手机忽然震动，我拿起来一看，是傅氏集团的少爷傅朝生，也是小震的父亲。

欧医生，小震如何?我们预计下周一到。

手机上的文字删了又删，最终发出了一条: 不好意思，小震爸爸，我们还在努力中，不过已有好转。

关上手机，我做了一个决定。从小震身上下手，看他究竟接触过什么。

来到病房，小震正在捣鼓他的手表。我没在意，问他要不要吃苹果。

他没有理我。我坐在他身旁，一边削皮一边跟他聊天。

但不管我说什么，小震都不理我。我逐渐失去耐心，他却忽然开口。

两个女人能生孩子吗?

我有点懵，不是很懂这个问题出现在他嘴里的含义。电视里突然传来了对话。

是一部泰剧，这阵子很火的百合剧来着。

我感到震惊，才几岁的小孩，竟然喜欢看这些东西。

不过我还是很耐心地跟他解释这是不可以的。

时间很快逼近，那天我坐在小震床边，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

眼睛不经意地瞄了小震一眼，我忽然发现他今天的纽扣没扣好。正当我想伸手去帮他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在我眼前一闪而过……

对，他脖子上的红疹消失了我十分震惊，上去扯开了他的衣服，同时按了呼叫铃。

小震被我吓了一跳，开始挣扎。

各科医生开始对他重新会诊，他们认为是治疗起作用了，可能是个人体质问题导

致见效慢。

我看着被围在中间的小震，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幸好我眼尖，下午他父母来医院总算有个交代了。

#4

我终于见到了小震的父母。入院的时候小震是保姆送来的，以至于我们并没有见上面。

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和一位长裙拖地的优雅女士。

他的父亲长相很清秀，母亲也很漂亮。不过我感觉小震和他们长得不太像，或许是隔代遗传吧。

十分忐忑地和小震父母解释了之后，他们对结果并不是很满意，质问我们医院都已经快一个月了，怎么还是查不出过敏源。

在我和他们耐心解释并保证一周内一定会出院后，他们勉强同意了我的理由。

小震的父亲一直在看表，不停地催促站在隔壁的女人。

你们需要去看看他吗?就在前面的病房。看着他母亲在续费处签下名，我心里的一颗大石头也终于放下，同时随口问道。

过两周就是主任评选了，总算解决掉这件事情。

哦，哦，不用。他母亲愣了愣，有点慌张地回道。

我虽然有点疑惑，这么久不见自己的孩子，竟然没有丝毫想见面的想法。但我也不好意思多问，让护士把他们送下楼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非常诡异的想法。

他们两个的体型好相似……

打住啊，欧洋你在乱想什么。

我摇了摇头，把这些不应该出现的想法甩出脑外。

我开心地来到医院楼下，告诉被护士推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的小震，他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很高兴的样子，那双黑色的眸子里甚至还出现了一丝恐慌，但当我想再仔细看时，他已经低下头，没有说话。

#5

晚上，看着小震把饭吃完后，我照例拿走餐盒，开始每晚例行的查房。

一想到即将送走这位大麻烦，我心情特别好。对小震也没有看得这么紧。

没想到，意外发生了。

第二天一早，我和往常一样起床上班。等我查完房回到小震的病房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怎么还没醒?

看着在被子里缩成一团的小家伙，我有一点慌。

一摸，全身烫得要命

紧急按响呼叫铃，初步检查后，应该只是受凉发烧了，就是温度有点高。

护士拿了退烧针过来，打算给小震打上。

没想到本就烧得迷迷糊糊的他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

小震乖，我们打个退烧针，很快就好的。护士长温柔地跟小震说，同时手想去扒他的裤子。

小震忽然坐了起来，死死地抓着被子，恶狠狠地盯着我们。

不要碰我

护士长很为难，看了看站在身旁的我。

没办法，最后只能找多几个人一起把他按住。

令我们惊讶的是，他的屁股竟然有伤，类似擦伤的伤口。

秉着保护病人隐私的原则，我们也不好意思去问小震，何况他十分抗拒我们的触碰。打完针后，他更是把自己蜷在被子里，一声不吭。

我特别交代了护士长派人来盯着他，生怕他自己一个人在房间出什么事。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回到病房，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坐在他床边，我开始思索他到底是怎么发烧的，难不成是用药的问题?

厕所忽然发出了奇怪的声响，把我吓了一跳。

推开厕所门一看，竟然满地都是水。

我一惊，还未来得及反应，水已经有向外流出的趋势。

砰我下意识合上了门，许是太用力的缘故，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响声。

往床的方向瞄了一眼，没有动静。

厕所的怪声还在继续。我打算先进去把下水道的阀门打开。

踏入厕所把阀门打开，我的鞋子已经全都湿透。

于是只能扶着墙壁慢慢挪动。无意间瞥了一眼，发现没关好的热水器阀门好像是没开的。为了再次确认，我打开看了一下，的确没有开。

估计这就是小震发烧的原因了吧。

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时，那个奇怪的声响又开始了。

沿着声音看去，那个地方是……抽风机?

但是抽风机转得很顺滑，丝毫没有被卡住的痕迹。

声音还在继续，我打算去上面的吹风口看一看。

门突然被敲响，是其他病房的客人来护士台投诉了。

让门口的护士长给我拿了一把梯子，我成功地在风口发现了一只被卡住的玩具老鼠。

它似乎坏掉了。门外的拍门声告诉我，没有很多时间能让我思考。

我连忙把刚找到的东西收到口袋，出去向护士长解释原因。

总算解决这件事情，我回到病房。

床上的小孩依旧在熟睡。我坐到床边，仔细研究着手里的玩具老鼠。

这肯定是他放的，这么高的地方，总不能是谁故意扔上去的。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玩具应该是坏了，一直在上发条的状态，刚好卡在了出风口的栏杆，碰撞发出了声音。

我深深地看着床上的人影，小孩，你究竟有什么秘密?

#6

小震油盐不进。不管用什么方式询问他，他都一声不吭。

从眼神可以看得出，他对我们全无信任，甚至有些许的敌意。

我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在护士台等外卖的时候，我听到了两位护士的交谈。

这让我灵机一动，我决定找同龄人去问问试试。

给老婆打了个电话，让她下班把儿子送我这，她很震惊，打趣我说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主动找儿子。

我随口搪塞了一个理由: 之前小轩不是说很好奇我的工作嘛，最近正好有空，带他来参观一下。

为了计划的顺利实施，我还特意给小轩转了一百块钱，叫他买点他们爱吃的零食一起拿过来。

我告诉小轩，小震是一个很安静的孩子，他最近病好了，但是他不想回家。我希望小轩帮我问问，他为什么不想回家。

小轩信心满满，说保证完成任务。

把他带到病房后，我就假借工作忙的理由离开了。

我儿子小轩，跟我们夫妇俩的性格都不太像。

用现在的话说，他就是标准的社牛，什么都能唠两句。

我相信以他的能力，一定能问出来点我不知道的东西。

嘱咐护士长看好小震后，我把小轩带回家吃饭。

饭桌上，我和往常一样，一边给他夹菜，一边问他今天都和小震聊了什么。

小轩，今天认识了个新朋友，怎么样?

你是说小震吗?他好安静。我跟他说话他都不怎么回复的，好高冷哦。

对了，他一直在看一部泰国电视剧。

他告诉我，小震说只有医院才能随便看电视剧。

他说医院很自由。

我感到十分疑惑，医院的活动范围只有病房，从早到晚不是打针就是吃药，怎么会和自由两个字擦上边呢?

一周之约即将来临，我收到了他妈妈的短信，说最近比较忙，小震暂时先放在医院由我们照顾。

临近过年，我越发忙碌。小震也逐渐被我淡忘了。

后来，因为我老婆最近太忙的缘故，小轩每天放学都被送到了医院。

我索性就让他们两个一起玩。

可能因为年纪相仿，他们意外地投缘。小轩每次回家，总会和我们分享今天和小震的故事。

他说小震特别喜欢摆弄自己的手表和平板，还说小震这么大了竟然还和爸爸一起睡。

我原本夹菜的手顿住，一个荒诞的想法在我脑海里构建了雏形。

时间过得很快，我跟他父母保证的时间就要到了。

再给他办理出院的当天，我上午有一台手术，是之前就排好的。所以我让别的医生帮我替小震做最后的出院检查。

等到晚上我做完那台手术出来，发现小震的父母坐在外面，才知道里面那位竟然是小震的爷爷，也是傅氏集团的幕后掌权人。

按照规定，当手术病人醒来，我作为主治医生，是要去看望的。

但检查的时候我不小心说漏了嘴，告诉了老人小震也在这里住院。

看着眼前老人生气的样子，我有点束手无策。他把小震的父母叫了进来，质问他们为什么他的宝贝孙子会住院，而且他没有收到一点消息。

爸，你这段时间身体也不太好，我们就是不想让你担心。小震他没事的，就是普通过敏，今天已经痊愈出院了。欧医生，你说是吧。

那个男人在老人面前点头哈腰，好像面前的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高自己很多级的大领导。看到他看向我的目光，我也自知说错了话，连忙附和。

老人大发雷霆，没有理会站在一旁的儿子，转头吩咐身旁的秘书，要我带秘书去见小震，把他带过来。

我照做了。老人和小震很亲。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小震脸上有如此灿烂的笑容，和一个十岁的正常孩子一样。对着爷爷撒娇，抱怨医院的饭很难吃……

没过多久，爷爷上厕所之际，小震的父亲便提出要带小震回家，但是小震十分不情愿。

我要在这里陪爷爷。

胡闹什么。男人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同时给了身旁的女人一个眼神。

女人试图把小震抱走，可他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女人求助的目光看向了我们。

男人没有丝毫反应，我不忍心，上前想帮忙拉一拉。

我无意间看见了小震看妈妈的眼神，浓浓的恨意。

这个发现让我猛地一怔，抓着他的手忘记用力。

他唰地跑到了刚回房的爷爷身边。

大老远就听见你们在吵，吵什么?这是医院。老爷子拿拐杖狠狠地敲了两下地面。

爸，我想着太晚了，先让他回去睡了。毕竟是小孩子，明天还要上学的。

对对对，爸，他的班主任也跟我说，小孩功课之前住院，落下挺多的了。

他母亲接着男人的话说道。

不，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陪爷爷。小孩从老人身后探出一点点脑袋，看着我说道。

他父亲眼睛一瞪，刚想开口。

好了，我孙子想陪我，那就在这吧，落下的课业，到时候请私人教师就行，我们小震这么聪明。老人爱怜地摸了摸小震的头。

麻烦欧医生给我们再加一张床。

我接到命令，打算去隔壁的空病房拿一张床。

在门口时却被小震父亲拦住了。

他警告我不要乱说话，不允许我未经同意告诉任何人小震的事情。

我连连道歉，并保证我一定守口如瓶。

12 点，我终于离开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