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在我家养老十年后续

作为补偿，他们说村里的老宅给我。

可村里的老宅拆迁后，爸妈带着两个哥哥领走了全部拆迁款。

爸说: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别惦记拆迁款。

妈说: 普通家庭的财产都是给儿子的，没有给女儿的。

我说: 普通家庭都是儿子给父母养老，没有女儿给父母养老的

1

大学毕业后，大哥二哥都在城市安家立业。

爸妈帮大哥二哥各带大一个孩子后，两个哥哥让爸妈回村里养老。

可村里的老宅破旧漏风，冬天也没有暖气。

于是，爸妈住进了我家。

他们说儿子们靠不住，女儿才是贴心小棉袄，更是在亲友们面前把我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我也觉得爸妈年纪大了，很多事都想明白了，是真的看重我这个女儿。

于是让爸妈安心住下养老。

这一住，就是十年。

作为住在我家的补偿，十年前，爸妈多次提到把村里的老宅给我。

哥哥们也一致同意。

当年，哥哥们坐在我家沙发上一脸慷慨地说:

舒雅，你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你照顾爸妈不容易，家里的老宅就给你了。

是啊，我们俩名下房产众多，都不会和你争老宅的。

说不定那老房子什么时候就拆迁了，到时候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全当你照顾爸妈的补偿了。

提到那破烂不堪的房子，我笑了。

那房子，估计辈子都不可能拆迁。

我照顾爸妈是为了尽孝，不是为了得到那破旧不堪的房子。

可哥哥们一脸认真地写了老宅赠与协议，全家人脸色庄重地挨个签字按手印后，家里的老宅归我了。

大概觉得已经把老宅给我了，十年来，爸妈一直心安理得住在我家。

哥哥们也理直气壮地对爸妈的吃喝拉撒、生病住院不闻不问。

两天前，很少联系爸妈的大哥二哥，决定带爸妈出去旅行一趟。

知道这个消息时，我惊讶得下巴都没合上。

两个哥哥一年下来，甚至连电话都没有给爸妈打过一通。

什么时候，他们竟然肯带爸妈出去玩?

爸妈跟着大哥二哥风尘仆仆跑了两天。

回来时，眼神总是有些躲闪。

我还以为他们和两个哥哥吵架了。

吃完晚饭，避开老公，我问爸妈发生了什么事。

爸爸抽着烟沉默不语。

妈妈无所适从地胡乱拨拉着舒适干净的床单。

我又问哥哥们带他们去哪里玩了。

他们对视一眼，一脸慌张。

我一再逼问，他们还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我拿起妈妈的手机，要看他们旅行拍的照片。

妈妈慌张地一把夺过手机，说没拍照片。

我又拿起手机要给哥哥们打电话，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时。

我妈哭了。

她压低声音说家里的老宅拆迁了，拆迁款给两个哥哥平分了。

2

妈妈边哭边摸索出一张存折。

舒雅，是家里的老房子拆迁了……

之前答应老房子给你，是因为没想到那房子真的会拆迁。

现在房子真的拆迁了……没办法，儿子是家里的顶梁柱，家业自古以来都是留给儿子们……

而且，你两个哥哥赚钱多不容易啊，每天早出晚归的……

妈总说两个哥哥赚钱不容易。

那我呢?我一个小护士，每天累死累活月薪才 4000 块，但爸妈从未说过我赚钱不容易。

妈哭着把存折递给我，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爸爸叹了口气，把烟头扔到地板上，用脚捻灭。

我浑身颤抖地接过存折。

存折显示，两天前转入 150 万拆迁款。

半小时后，150 万被分成两笔 75 万依次转出。

我指着被转出的两笔 75 万，声音嘶哑地问爸妈:

这两笔 75 万，是转给两个哥哥了?

爸爸猛地一拍床站了起来，他怒气冲冲地质问:

舒雅，你一个出嫁的女儿问那么多做什么

不是已经说过了吗，钱给你两个哥哥平分了，一家 75 万。

怎么，没有这 150 万，你就不想养我和你妈了?

你想想我和你妈是怎么把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妈忙站起来，拍打着爸的手臂，让他小声说话。

他爸，你说话声音小点，别让女婿听到。

女婿要是知道拆迁款没有给舒雅，肯定会生气的。

爸理直气壮: 他凭什么生气，我养这么大的女儿都嫁给他了，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难道他没有父母?他能因为父母不给他钱就不养父母吗……

爸一阵理直气壮地输出。

我把存折捏得紧紧的，眼睛死死盯着一脸为难的妈和滔滔不绝的爸。

明明村里的老宅已经给我了，他们也签字按手印了，怎么能出尔反尔?

把我当什么了?

给他们养老的工具人吗?

3

我想到了老公魏浩。

那个沉默不语的男人。

其实魏浩也并不是沉默不语。

以前，我们俩的共同话题还是很多的。

自从我爸妈住进我家后，我们俩的话就越来越少了。

我想起几年前，我炫耀般拿着爸妈哥哥们签订的老宅赠与协议书对魏浩说，家里的老房子归我了。

魏浩不屑地扯了扯嘴角说，爸妈哥哥们之所以把老房子给我，是因为他们觉得那房子永远不会拆迁。

要是真的拆迁了，那老房子肯定不会给你。

魏浩当时这么说，我还和他吵了一架。

我指责他对我爸妈有意见。

魏浩说爸妈的心思都在哥哥们身上，之所以搞赠送房子那招，只是为了让我安心给他们养老。

现在，魏浩说的话应验了。

老宅真的拆迁了，拆迁款却没有给我。

甚至，爸妈从没在我跟前提过老房子要拆迁的事。

他们一直瞒着我。

是怕我知道老房子拆迁了，要独吞拆迁款吧。

可是，爸妈有没有想过，我怎么面对魏浩呢。

我在魏浩面前夸下的海口怎么填平?

他会不会因此和我闹离婚?

或许，爸妈从未考虑过我的处境。

4

我曾因为他们说我是贴心小棉袄而沾沾自喜，现在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我突然就想明白了。

他们所谓的爱我，是把爱给了我，把钱给了哥哥们。

泪水已经流下来了。

我胡乱抹了把眼泪，一脸不忿地看着爸妈。

大概我的眼神太冰冷刺骨。

我妈有点慌乱，忙扯了一块纸巾递给我。

舒雅，在爸妈心里你一直都是懂事孝顺的孩子，为这点钱你怎么哭了。

你这样让妈心里多难受啊。

爸爸皱皱眉头，吐出两句话: 你就惯着她吧

不过就是拆迁款没分她，你看她委屈的。

妈让爸少说两句，别火上浇油。

我擦干眼泪低声质问: 之前明明说房子给我了，拆迁款为什么不给我?

不给我拆迁款，还不让我委屈?

打我一个耳光，我还要感谢你们高抬贵手?

爸怒了，大声冲我吼: 拆迁款不给你怎么了?

长大了，翅膀硬了，不把我和你妈放在眼里了，想造反了?

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孩泼出去的水，有什么资格惦记黄家祖宅的拆迁款。

……

客厅传来重重的关门声。

是魏浩带女儿出去了。

他一定听到我们争执的内容了。

或许是不想听我们继续争执。

也可能在心里对我嘲讽。

也可能是对爸妈失信的抗议。

总之，他就那样摔门而出。

我呼了口气，攥紧拳头去了我的小卧室，找出当年那张老宅赠与协议书，展开举起在爸妈面前。

既然房子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给我，为什么当时要给我写这个。

还煞有介事地签字按手印

把我当成什么了，给你们养老的工具人?

魏浩出去了，我也不用顾忌他听到我们争执会讥讽我了，咆哮着问。

爸直接踹翻了我面前的椅子，手指着我: 你怎么和我们说话的

我们拿你当什么?自然是当女儿啊，不然会供你读书上学?

要不是我和你妈供你读书，你能当护士吗……

5

我气得浑身颤栗。

中考我考了全县第 4，可以去市里最好的高中就读。

可爸妈说读高中太花钱，让我读免费的卫校。

当时我哭过、闹过，我出去捡瓶子、打零工，祈求爸妈让我读高中，将来考大学。

可爸说家里的钱要供大哥和二哥读大学。

我一个女孩子读个卫校，将来早早就业赚钱补贴家里才是正理。

不管我怎么哭闹祈求，我的志愿被改成了卫校。

于是，我以比第二名高出将近 400 分的成绩，进了卫校。

同学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

他们不明白，一个能考上市里最好高中的学霸，竟然来卫校读书。

关于我的各种揣测在学校中盛行。

有人说我的中考成绩是抄袭的。

有人说我和小流氓鬼混，怀孕打胎后，被家人扔到卫校。

还有人说我爸妈离婚了，谁也不要我，我无奈只能上卫校。

……

我自卑到无以复加。

只能通过学习排遣孤独和愤懑。

中专三年，爸妈在最初给了我一百块钱后，再也没有给过我钱。

我通过帮人做作业、考试帮人作弊、替考、暑期辅导功课赚钱。

为了赚钱我无所不用其极。

终于赚够了平时的生活费和上大专的部分费用。

上大专后，我贷款交学费，勤工俭学，各种想方设法赚钱。

而哥哥们每月能准时收到爸妈转去的 2000 块生活费，爸妈还给他们买了手机、电脑……

这些待遇我连想都不敢想。

现在，他们口口声声说供我读书。

供我什么了?

用那仅有的 100 块钱供我吗?

我一句句质问爸妈，俩人只是看着我，惊讶地瞪大眼睛，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惊讶于我当时为了赚钱不择手段?

还是惊讶于我把这些事情记得死死的，直到现在?

6

片刻后，爸指着我: 这就是我们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好女儿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你就记死在心里了。

我的眼泪已经止住了，心也冷硬起来: 是的，我受的委屈，我为什么要忘掉?

我以为你们老了，想通了，真的重视我了，没想到你们只是骗我给你们养老

你们生病住院，端屎端尿，楼上楼下缴费拿药，都是我和魏浩伺候的，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怎么面对魏浩?

魏浩会不会因为拆迁款的事和我闹离婚?

爸瞪着猩红的眼睛，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妈拦住爸，让他冷静一下，说我只是一时有些生气罢了。

妈想拿走我手里的协议，我快速缩了回去。

这协议，是老房子给我的唯一证据。

我不会让妈拿走。

妈长叹一口气: 舒雅，虽然我和你爸最心疼你，但我们家是普通家庭，普通家庭的财产都是给儿子的，哪有给女儿的。

我扯了扯嘴角: 普通家庭都是儿子给父母养老，哪有女儿给父母养老的。

普通家庭的父母，哪有住进女儿家十多年，吃喝拉撒生病住院都指望女儿女婿伺候的?

普通家庭的父母，哪有你们这样不考虑女儿处境，出尔反尔，逼女儿女婿反目成仇闹离婚的

爸妈被我噎住，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爸左右看了看，又想摔东西，我抢先一步，直接端起他平时喝水的杯子摔在地板上。

啪的一声，碎瓷片溅了一地，水溅得到处都是。

空气凝固了。

爸妈也安静了一瞬。

片刻后，爸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你这个不孝女，竟然在我面前摔东西……

我声音冷冽: 是，我不孝，你两个儿子孝顺，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在两个孝顺儿子家里住，要住进不孝女家里?

哥哥们让你们回村里老宅住，你们为什么要住我家?

你们一家出尔反尔，之前哄着说房子给我让我给你们养老，真的拆迁了，又背着我偷偷去领拆迁款，你们还是人吗?

妈的脸色惨白。

爸气得直哆嗦: 你，你说我们不是人?

妈也哽咽了: 舒雅啊，你疯了吗?为了那点钱，你竟然说我和你爸不是人?

我反问: 是人能做出这种事吗?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对养了你们十年的女儿这样言而无信?

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怎么面对魏浩?我在他面前还能抬得起头吗?

他要是和我闹离婚怎么办?

我女儿怎么办?

爸气得胸脯一鼓一鼓，他大手一挥:

行了行了，你不就是因为我没把拆迁款给你，又住在你家，觉得心理不平衡吗?

我和你妈现在就走，再也不住你这里了，这样你就满意了，这样你男人就满意了。

7

说着，爸怒气冲冲地打开衣柜去收拾衣物。

妈忙上前阻拦。

爸怒了，甩开妈的手，问妈还有没有一点自尊。

要是还有一点自尊的话，就马上跟着他一起走。

妈用眼神示意我拦着爸。

我没动。

爸说得对，我心里就是不平衡。

我尽心尽力地伺候了他们这么多年，他们这样对我，我心凉透了。

我不想让他们在这里住了。

我想他们马上离开。

只有他们离开了，我才会觉得心里好受点。

只有他们离开了，我才能和魏浩恢复夫妻关系。

只有他们离开了，12 岁的女儿就不用和我们挤一张床了。

只有他们离开了，我们一家三口才能过上正常生活。

走吧走吧

赶紧走

妈见我不动，气得也开始收拾东西。

但我知道，她一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我。

我静静站在卧室门口，眼睁睁看着他们草草收拾。

衣柜里我给他们买的那么多衣服，他们没动。

只胡乱收拾了几件衣服，作势要走。

我从抽屉里拿出两人的身份证和社保卡递给他们。

要离开，就把重要证件带走。

避免过几天又借着要证件的理由找我。

一瞬间。

妈的脸上血色褪尽。

爸的脸上一片灰败。

我转脸回到和魏浩的小卧室，静静坐在床上。

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失望、愤恨、不甘、埋怨种种情绪参杂其中。

几分钟后，大门摔得山响。

我知道，他们走了。

十年了，他们最终被我赶走了。

7

我颓然地瘫坐在床上。

静静地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

十多年来的一幕幕在眼前飞过。

为了让父母住得舒服，两室一厅的房子中最大的卧室让给了爸妈，我们一家三口挤在次卧里。

12 岁的女儿一直想要一个独立房间，可我满足不了女儿的心愿。

我和魏浩的工资不高，但每年仍挤出几千块钱带父母去体检。

爸妈有个头疼脑热，打针输液，都是我们带着看病。

妈说看病也花不了几个钱，医院里都是我的熟人，从来不让我通知两个哥哥。

前年，妈右臂韧带断裂，住院 7 天，各种检查治疗做手术花了一万多，是我和魏浩出钱出力忙前忙后地帮忙照顾。

去年，爸心脏造影，球囊治疗，花了两万多，也是我花的钱，两个哥哥分文未出。

逢年过节，亲友们都来我家看父母。

我和魏浩忙里忙外张罗出一桌桌饭菜，招待亲友。

两个哥哥和嫂子就像局外人一样坐着聊天、刷手机。

吃完饭，所有人拍拍屁股就走了，剩下我和魏浩收拾一桌桌残羹冷炙和一地的瓜子皮、橘子皮……

我自认用了十二分孝心对待爸妈。

可他们却用实际行动告诉我，无论我怎么做，在他们心里，我就是没有哥哥们重要。

哪怕两个哥哥在爸妈把他们孩子带大后，把他们撵回村里。

哪怕两个哥哥都有几套房子对外出租，也不想要他们。

8

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去主卧把爸妈的东西都收拾出来。

我给他们买了很多衣服: 厚羽绒服、薄羽绒服、各种棉背心、驼绒裤、保暖内衣……

整整装满了四个大袋子。

我换了床单被套，把我和魏浩的东西都搬到主卧。

然后把次卧给女儿腾了出来。

我 12 岁的女儿，终于要拥有自己的独立房间了。

忙完一切，我坐在客厅静静等着父女俩。

有那么一刻，我的心竟然很忐忑。

很担心魏浩不会再回来了。

很担心他质问我，说好的老宅给我们，怎么说话不算数。

那可是 150 万拆迁款啊。

够全款买一套二手三居室了。

刚拖好地没多久，魏浩带着女儿回家了。

一进门，看见客厅四个鼓鼓囊囊的大包，女儿诧异地问这是怎么了。

我站起来，努力挤出一丝笑说: 囡囡，外公外婆走了，以后你一个人住次卧。

女儿惊讶地看着我: 外公外婆去哪里住?

他们过几天还回来吗?

我摸摸女儿的头，偷偷看了一眼魏浩，他神色平静。

我略略放下心来。

他们会去舅舅家住的，你两个舅舅家都有好几套房子。

囡囡有自己的房间了，开心吗?

女儿点点头，飞快地跑到次卧，把自己的玩偶都摆在床上。

魏浩直接走向主卧。

我跟了过去。

我以为他要和我吵关于拆迁款的事。

可他没有。

他摸了摸新床单，四处打量一番: 真走了?

不会再回来了?

我点点头。

魏浩看向我: 我也不想再计较拆迁款的事了。

但是以后他们不准再来，否则，我和女儿……

我忙打断了魏浩的话: 不会的，他们再也不会来了。

我知道魏浩要说什么，要是爸妈再来，我的婚姻就保不住了。

以前，我可以为了爸妈放弃婚姻和女儿。

以后，爸妈怎么样都和我无关了。

9

第二天中午大概 11 点时，妈打来了电话。

我接起电话，妈的声音带着委屈和不满:

舒雅，宾馆 12 点之前就要退房，你快来咱小区西门的宾馆，给你爸认个错，再说说好话，我俩就回去了。

父女没有隔夜仇，你态度诚恳点，你爸肯定会原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