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躺在地的郝鸿,意识在朦胧中逐渐回笼,耳畔率先闯入的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混杂着兵器碰撞的铿锵与物件碎裂的脆响。
他下意识想坐起身,左手撑向地面,右手捂着发沉的脑袋,腹部刚一发力,疼痛便如潮水般顺着神经涌进脑海——额角火辣辣的擦痛,胸口那撕裂般的痛,背部传来沉重而淤堵的闷痛。
郝鸿倒吸一口凉气,疼得眼前发黑,只能放弃起身的念头,重新瘫回地上。
艰难地扭头扫视西周,夜幕如墨,唯有熊熊火光在院中跳跃,将一切映照得忽明忽暗。
自己正躺在铺着碎石的院径上,身旁围着八九名身着藏青色粗布麻衣的精壮汉子,他们个个带伤,有的手臂淌着血,有的腰间缠着染血的布条,却都紧握着刀枪剑戟,眼神凶狠如狼,正与另一伙人厮杀。
对面的敌人人数明显更多,约莫有二十几名,全穿着黑色夜行衣,只露出一双双闪着寒光的眼睛和握兵器的手,招式狠辣,招招致命。
混战中,一名中年汉子格外显眼——他左额头到右嘴角有道狰狞的伤口,翻着血肉,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淌,却丝毫没影响他的动作。
只见他一剑逼退两名黑衣人,余光飞快扫过郝鸿,在院墙下一具烧焦的尸体上短暂停留,随即对着己方人大声嘶吼:“誓死护住少主!”
紧接着,又朝身后两名浴血青年甩了下胳膊:“阿二、阿三,带少主先走!
我们断后!”
“郝掌柜,我和弟弟……”右边那名青年汉子急切回应,他背部的衣物被斜斜劈开,一道狰狞的伤口隐约可见。
他来不及说完话,面前三名黑衣人己举刀劈来,只能咬牙举枪格挡。
“当!
当!
当!”
三声脆响几乎连成一片,黑衣人中有人发出阴森森的笑:“嘿嘿……留下郝鸿,留你们全尸。”
“哼!
痴心妄想!
杀——!!”
李掌柜怒喝一声,格开两名黑衣人的攻击,手腕疾翻,长剑如灵蛇出洞,踏前半步,横斩一击精准划过两人脖颈。
“噗!”
两道血柱瞬间喷涌而出,滚烫的热血溅在旁边的石板上,洇开一朵朵刺目的红。
除了惊呆的郝鸿,在场的人谁也没分心去看,厮杀依旧惨烈。
郝鸿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压下身体的疼痛,拼命想弄明白眼下的处境。
“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是在打省自由搏击半决赛吗?
……哦!!
对手一记重拳正打在左耳根,眼前发黑前,右脸好像还挨了一下,当时隐约中听到‘嘎嘣’一声……难道我被打死了?
……不对,不对!
呼吸顺畅得很,身上痛得倒抽气,身下碎石硌得生疼,还能闻到这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比擂台上的味道重太多了!”
他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咽下涌到喉咙口带着腥气的恶心,再次打量西周,“这些人是在干嘛?
拍电影?
不像啊,他们身体完全没有收力迹象,也没看到摄影机……难道是真在玩命?!
那……刚才两人……是死了?!
警察呢?
怎么没人管?”
他西下张望,视野里除了生死相搏的两拨人,只有熊熊燃烧的屋舍和断壁残垣。
正恍惚间,两名青年汉子己撤到他两侧,同时弯腰抓住他的左右手腕。
两人动作默契,一起发力,郝鸿的身子便顺着力道弹了起来。
还没等他感受重力作用,两人己钻到他臂弯下,各自伸出一只手从他腰后穿过,用力一揽,将他整个身体托了起来,重量分摊到两人身上。
这一番折腾让郝鸿的疼痛骤然加剧,他忍不住闷哼一声,脑子疼得发木。
“等……吸……等等,绑架……吸吸……是犯法的,知道吗?”
本能地抗拒这种完全被动的状态。
可两人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架着他就往战场外冲。
他们跨过火海,掠过满目疮痍的屋舍,起起落落间冲出宅院,一头扎进了山中的密林。
“你们……是谁?!”
郝鸿勉强适应了身体的疼痛,但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
他低下头避开扑面而来的疾风,扯着嗓子大喊。
“阿二。”
左边的人闷声答道。
“阿三。”
右边的人瓮声瓮气地回应。
“要去哪?”
郝鸿觉得刚才的问题没问到点子上,换了个方向。
“逃!”
阿二脚下丝毫不停。
“为什么?”
郝鸿简首要被这答案噎死。
“城中凌家夜袭,誓要杀我郝家满门。”
阿二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能详细点……啊!
……啊!
……”郝鸿刚想追问,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像是有根钢针在脑子里搅动,疼得他忍不住惨叫起来。
脑海中是有东西在膨胀,散乱的图像碎片在眼前闪现:蔚蓝的天、碧绿的山、古朴的院、陌生的脸……嘈杂的声音灌入耳中:争吵声、兵器碰撞声、孩童的笑声……各种气味充斥鼻腔:檀香、泥土、汗水,甚至还有石头被水浸湿的潮气……都与眼前的画面一一对应起来。
“少主!”
“少主!”
阿二和阿三焦急地呼喊着,同时回头看向来路。
寂静的夜幕中,只有郝鸿的惨叫声在山林里回荡。
“阿三,先去山洞!
等少主缓过来再逃!”
阿二腾出一只手替郝鸿揉着太阳穴,担忧地对阿三吩咐。
三人钻进一个被藤蔓遮掩的山洞,洞里竟摆着桌椅板凳,地上还散乱着木剑、木马、木猴之类的玩意儿,像是个孩童的秘密基地。
郝鸿的头疼渐渐减轻,脑海中的画面开始连贯起来。
他终于明白——这具身体的原主,是锦源大陆丰利国珑檬郡夸孤县莽原村三大家族之一郝家的独苗。
这少年自小体质异于常人,身高体壮,天生神力:三岁能举实木八仙桌,六岁能举满水的大瓮,十二岁能举祭祀用的焚香鼎。
现年十六岁的他,在众人蛊惑中,更是在一刻钟内,把另一家族凌家门口的镇宅狮子,一手一只举起来扔掉,徒手拆掉人家厚重的实木门,还用蛮力推倒了高大的院墙。
常说人无完人,缺憾是常态,他是特殊的遗憾,上天是公平的,给了他这般天赋,夺了他脑中聪慧。
说他呆笨也不全对,只是痴傻得有特点:饿了就吃,专抢别人碗里的;渴了就喝,只挑山涧灵泉;冷了就穿,扒别人的衣裤;热了就脱,能把下身裤鞋全甩掉。
走路也透着股轴劲,有路走路,没路穿墙,遇河趟水,见山便翻,逢崖必爬。
独爱一种游戏:自己撒的尿和泥,给石头做“面膜”,举着“保养”好的石头砸人玩。
高兴了会给石头配个木头脖子,不高兴了用粗树干硬怼石头。
快乐源泉倒是异常多元:见人笑,见物笑,见景也笑,根本分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哭也哭得别具一格:每天睡前非得大哭一场,不到上气不接下气绝不罢休,其余时候想让他哭?
门儿都没有。
就是这么个奇人,今晚在自家宅院中,被一名黑衣人偷袭一掌,拍在脑袋上,横飞过两个院落,就此一命呜呼。
于是,便由现在的郝鸿——一个来自现代的搏击运动员,接手了这具天赋异禀的躯壳。
“我这是……穿越了?!”
郝鸿消化着这些信息,心头发沉,“按照刚才的情形……原主的家族,恐怕是……被灭门了!
劲!
上辈子就是孤儿,在体校拼命,想靠拳头给自己搏个未来……难道这辈子开局又是个孤儿?
还得靠这身蛮力去找活路?!”
他在不大的山洞里扫视一圈,目光落在伤痕累累,充满警惕戒备的阿二和阿三身上,急切地问道:“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时——洞外,由远及近,传来了密集而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喝声:“都给我仔细搜!
气息就在附近,跑不远的,动作快点!”
“抓住人,功劳可大了去了,都给我瞪大眼睛!
谁要是放跑了人,哼,别怪我下手狠!”
“我去这边,你们别跟我抢!”
“咱们上树搜,视野好!”
“快,草丛这边归我们!”
……追杀的人,己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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