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高跟鞋敲打瓷砖的声音富有节奏，笃、笃、笃——每一下都像钉进记忆的钢钉。
杨瞳盯着那截露在西装裤外的脚踝，鞋跟边缘的磨损处泛着白，节奏熟得让她后颈发紧。
是苏彦的节拍器。
杨瞳跟在身后，视线转移到那双黑色高跟鞋，熟悉的节奏，思绪拉回跟男友苏彦一起排练，合奏的日子……不，现在是前夫哥了。
高二那年乐队排练室，他总踩着这个节奏调吉他弦，说“这样你钢琴就不会抢拍了”。
后来在校门口，他也是这样站在台阶上，皮鞋跟敲着地面，说“杨瞳，我们像不像没调准音的合奏？”
去他妈的合奏。
杨瞳猛地抬眼，把目光从鞋跟移开，用余光打量着周围，“之后要在这样的地方待上一整年了么……”临近早读，走廊上熙熙攘攘，堆了不少学生，但看到教导主任走来，都连忙腾开中间的身位，这位连校长都敢顶撞的教导主任，可谓是出了名的严厉。
但比教导主任更引人瞩目的，是其身后的，扎着马尾，眼神凌厉的女孩，从她身旁走过的学生无不侧目她的发梢像把淬了冰的箭镞，擦着肩胛骨凌厉地翘着，鼻梁不算高，却笔首，浓如墨的眉没有被修过，顺着眉骨向外延伸。
远远走来，便先感受莫名寒气，倘若跟她对视，望着深黑的瞳仁便领略到不羁的野心与傲气。
如果不是女孩穿着县一中的校服，还真感觉前后的两人是在走T台。
脚下马丁靴敲着地砖，跟教导主任的高跟鞋声绞在一处，倒像是某种无声的对峙。
杨瞳就这么向前走着，用余光打量着围绕她的到来而窃窃私语的人群。
这就是县里最好的高中了么，显然，这里的气氛比杨瞳待的省实要聒噪不少。
但打一开始杨瞳就没抱太多希望，在哪待一年不是一年呢？
跟着教导主任走进高二六班的教室，来之前杨瞳便己经了解眼前这位是个怎样的人物因为家庭变故主动申请从市一中调下来，身兼多职，才任职没几年手里便出了一个清北生，这般业务能力，在这样的小县城，连校长在其面前都不敢有过多言语。
其教学理念向来以严厉贯彻她的教学生涯，不可不谓一中“灭绝师太”，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女魔头，据说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废弃的眼科医院地下室，按理说早应该布满了蜘蛛网，却有着一间一尘不染的手术室，像是有人定期打扫一般瓷砖反射的灯光在周遭黑暗里显得更加刺眼，原先放置手术台的地方，摆满了大大小小的仪器，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显示屏咚咚……咚咚……男人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这地下形成了回声，让人听来汗毛竖起。
男人毫无血色的脸上耷拉着一副金框眼镜，苍老的眼睛让人毫无交流的欲望男人的目光穿过镜片，死死盯着那面墙壁上的显示屏，顺着目光看去，显示屏上竟然映出的是当地县一中——东城一中的教室，教室里的学生们看上去正准备早读。
不知何时，男人身旁出现了一位西装革履，半框眼镜的中年男人，像是幽灵般突然出现。
“都准备好了吧？
那么伟大的计划，我不希望出现不干净的东西。”
男人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地问道。
“己经确认过了，那老太婆己经死了，但是……但是什么？”
“但是她身上的东西……消失了!”男人听罢，眉头紧锁，指关节咔咔作响，身体出现了这般年纪不可能有的活力。
“知道了，计划继续，要是失败了，都活不成。”
显示屏的微光打在二人的脸上，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居然有着一只灰蓝色的眼睛，瞳孔占据了绝大部分，上面布上了血丝无论胆子多大的人，第一次见到这只眼睛，都会吓得说不出话来紧接着，这只眼睛开始发出淡蓝色的微光……杨瞳打开书包，里面赫然躺着一只红褐色徽章，说是红褐色，倒不如说是铁锈覆盖了原有的颜色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徽章正中间刻着一只瘆人的眼睛图案，隐约看出原先是蓝色的。
按理来说杨瞳不可能有这样的东西，也没有收集古怪东西的癖好，这是谁放她这儿的呢？
她自己也没印象。
杨瞳拿起来端详一番后瞧见马上上课，便塞进了书包，扭头看向她的同桌。
说起来，她的这个同桌己经睡了两节课了，从她坐上这个位置，同桌就一点动静也没有，就一动不动地趴着，唯一有点声响就是换了边手继续睡说来也奇怪，“灭绝师太”让杨瞳坐这儿时，也没有叫醒她，如果不是她的课桌上堆着高高的书，那位置好像完全不曾有人一样。
同桌睡觉时的脸始终面朝课桌，到现在杨瞳也不知道她长啥样只是瞧见这发绳，身形，似曾相识，貌似在哪里见过……醒了……女孩打了个哈欠，向外大幅度伸了个懒腰，拿起书堆前的茶色大黑框眼镜，戴上，瞥了一眼杨瞳“诶！
你不是……”女孩貌似过于兴奋，说话声音覆盖了老师的声音。
“路熙雯！
安安静静睡你的觉！
再吵就滚出去！”
路熙雯立刻把头埋下去，嘟起嘴，眼镜滑到鼻尖，露出一双骨碌转的眼睛，向上瞟着杨瞳眼睛一眨一眨的，嘴角还挂着没来得及收的笑，像只被抓包偷糖的猫。
杨瞳这才注意到她，这不是昨天车站那个女生吗？
这世界有够小的……“我叫路熙雯，多谢女神当时舍命相救，不然小女子小命不保。
感激不尽！”
路熙雯一边用书挡着自己的半张脸，一边俯下身，说着就在课桌底下向杨瞳伸出手。
杨瞳余光瞥见，嘴角不禁地以不被人察觉的弧度微微上扬。
“杨瞳。”
杨瞳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看上去这里也没有很无聊，起码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杨瞳心想着……路熙雯的一举一动都跟杨瞳以前的一个好朋友非常相似，杨瞳出众的长相让她看上去从来不缺朋友但杨瞳从来都没有过朋友，许多人总是不告而别……她己经受够了冷暴力……受够了被孤立……这不怪她们，杨瞳从小就有个怪毛病，时不时就毫无征兆地头疼，脾气暴躁，严重时会捂着头大叫去过最好的医院，也没法解释病因，只能初步认定为狂躁症。
但好在随着年龄的增长，频率渐渐降低。
但杨瞳仍对外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这对她来说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她并非不渴望友情，不渴望爱，但她受够了被伤害，背刺。
她不想拥抱过后，又被一次次地推开，越推越远……要不是苏彦死皮赖脸的，脸皮跟墙一样软磨硬泡，她才不会答应。
但是现在，心里不知为何空了一整块……明明自认为很不在乎，心跳却还是漏了一拍，只有她感受地到……该死，怎么又想起来这傻逼……杨瞳马上回过神来从很早很早，杨瞳就在想，自己会不会，就考个还凑合的大学，找个还凑合体面的工作，遇到一个长的还凑合，愿意结婚的对象，这辈子就这么凑合下去。
她也一首就这么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也是现在才发现，原来她的世界里从来就只有她一个人，现在是，以后也会是……就这样吧……就先这样吧……下午修的铃声才响起，路熙雯却早早不见人影。
从今早开始，前桌的两个男生就时不时回头跟杨瞳搭话这才知道，路熙雯从小与哥哥相依为命，她是异瞳，有着一只蓝色眼睛，学校里的人大多不乐意跟她玩，为了不引人注意，戴着没度数的茶色眼镜；哥哥白手起家跟着当地有名的老板做生意，像路熙雯这样的成绩也自然是走后门进来的这个A班，“灭绝师太”当然不待见她，只是碍于校长的面子没把她赶走。
无所谓，我又不在乎，杨瞳心想，要是前面这俩男的再吵她，就让他俩闭嘴得了！
杨瞳刚路过楼下女厕，就听见一声尖锐的惊喊，声音划破空气，就要贯穿杨瞳的耳膜，只是这声音，有些耳熟？
杨瞳来不及多想，马上锁定了声音传出的隔间，飞奔过去，向前摆身，一脚踹开隔间门，随后看到眼前的景象，愣在原地。
路熙雯一只手抓着项链（貌似这项链从第一次见就一首戴着了，只是项链现在好像坏了）另一只手死死抓着杨瞳没见过的女生的头发，身体半跪着，将她的头按在地上，路熙雯旁边还躺着两个女孩，看上去己经晕倒了。
此时的她一改上午打招呼的活泼开朗，仿佛像是随时撕碎人的野兽。
跟在昨夜西站的路熙雯截然相反。
路熙雯听见身后的动静，扭头一看，愣住，连忙松手，起身，全然不顾自己脸上的血迹，想要拉住杨瞳的手。
“杨瞳，你怎么……不是你想的那样……”路熙雯不知如何是好，面对杨瞳，只能强行挤出笑容杨瞳后退一步，说：“打扰了，我滚远点儿。”
随即大步走出女厕真他妈麻烦，这事儿真他妈多，杨瞳的手指在手机上舞跃起来，这时的她只想快些找家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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