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依旧带着夏末的嚣张气焰，毫无保留地倾泻在清河一中的操场上。
塑胶跑道被晒得微微发烫，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暑气混合的味道，还有新生们特有的、那种混杂着期待与不安的躁动。
开学典礼正在进行。
校长冗长的讲话透过音响传遍每个角落，台下是整齐排列的方阵，学生们穿着崭新的蓝白校服，像一片波光粼粼的湖。
但在这片湖里，总有那么几处是不同的波纹。
比如，主席台上那个身影。
林辰站在话筒前，身姿挺拔，肩背线条利落，同样式的校服穿在他身上，硬是多了几分清隽挺拔。
作为新生代表，中考状元，他正从容不迫地发表着演讲。
声音透过电流，清朗中带着一点这个年纪少有的沉稳，清晰地钻入每个人的耳朵。
“……青春是一场奔赴星辰的旅程，唯有以梦想为帆，以汗水为桨，方能不负韶华，抵达彼岸……”台词有点老套，但从他嘴里念出来，却莫名地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台下不少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尤其是女生方阵里，窃窃私语和低低的惊叹时不时响起。
“那就是林辰啊……中考满分状元？
长得还这么帅……听说篮球也打得超好！”
在队伍相对靠后的位置，苏晚星微微眯着眼，不是被演讲感动，而是被过于炽烈的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
她安静地站在人群里，像一滴融入海洋的水，试图用低头来躲避这过分的热情。
但她随身携带的速写本出卖了她。
鬼使神差地，她翻开了本子，铅笔在纸面上快速滑动。
线条流畅地勾勒出主席台的轮廓，然后是那个耀眼的身影——侧脸的角度，微扬的下颌线，握着演讲稿的修长手指。
她捕捉的是光影落在他发梢、肩头的瞬间，那种几乎具象化的“明亮”。
她画得专注，以至于没注意到台上的人目光偶尔扫过台下时，在她低垂的头顶和画笔上短暂停留了一瞬。
典礼终于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
人群瞬间涌动起来，像开闸的洪水，朝着各个教学楼分流。
苏晚星合上本子，随着人潮慢慢往前挪。
拥挤中，不知被谁撞了一下胳膊肘，她下意识松了手，速写本“啪”地掉在地上。
“对不起！”
撞人的同学匆匆道了声歉，很快被人流裹挟着远去。
苏晚星想弯腰去捡，后面的人流却推着她不得不向前。
她焦急地回头，只见那本浅灰色的速写本躺在地上，瞬间就被好几只脚踩过，封面上留下清晰的灰印，甚至内页似乎也散开了一些。
她心里一紧，却无力逆流而行。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利落地从无数脚步间捞起了那个本子。
苏晚星抬眼，恰好对上林辰的目光。
他不知何时也走到了这片区域，手里拿着她那本遭殃的速写本，封面上一个清晰的鞋印格外刺眼。
“你的？”
他问，声音和台上演讲时不太一样，少了点正式，多了点随意。
苏晚星愣愣地点头，脸颊有些发烫，不知是因为晒的，还是别的。
林辰把本子递还给她，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很短促，几乎看不出来。
“画得不错。”
他像是随口一说，然后就被后面追上来的男生勾住了肩膀。
“辰哥，可以啊！
发言稿背得滚瓜烂熟！”
那个看起来就很外向的男生大大咧咧地说着，拉着林辰就往另一边走。
林辰回头又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算是告别，随即融入人群，消失不见。
苏晚星抱着失而复得的本子，站在原地，扉页上被踩得模糊的名字“苏晚星”三个字，似乎还残留着一点陌生的温度。
她低头翻开，里面有一页画了主席台和那个侧影的纸张，边缘微微皱起，沾了点尘土。
她小心地抚平，心里莫名地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远处，林辰被好友陈浩拖着走，脑子里却闪过刚才那个女孩低头捡本子时焦急的侧脸，还有她速写本上那惊鸿一瞥的、属于自己的轮廓线。
风掠过树梢，带来初秋的一丝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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