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的夜,雨丝裹着湿冷的风往衣领里钻,林野把警服外套又扯紧了些,手电光柱在青石板路上晃出细碎的水花。
“小林,你确定这老胡同里有报警?”
对讲机里传来老张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滋滋声,“这地方拆迁公告贴了半年,早没人住了。”
林野脚下顿了顿,目光落在前方那扇朱漆斑驳的院门上。
不同于其他院落的破败,这扇门竟透着股诡异的整洁,门楣上还挂着半块褪色的牌匾,隐约能看清“温府”两个字。
更怪的是,门板正中央贴着张红帖,在惨白的雨夜里像块凝固的血。
“张哥,就是这儿,报警人说听见院里有……哭声。”
他压低声音,手电光扫过红帖,发现上面没写字,只有一圈用朱砂画的古怪纹路,“而且这门没锁。”
指尖刚碰到门板,一股寒意突然顺着指尖往上爬,林野下意识缩回手,手电差点摔在地上。
他从业三年,抓过持刀的歹徒,也处理过深夜的灵异报警,却从没像现在这样,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别愣着,我绕到后院看看,你小心点。”
老张的声音刚落,院里头突然传来“吱呀”一声,像是木梯被踩动的声响。
林野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一股混杂着霉味和土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院子里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只有一条被踩出的小径通向正屋。
正屋的窗户纸破了个洞,透出微弱的烛光,忽明忽暗的,把窗棂的影子投在地上,像张张开的鬼爪。
“有人吗?
我们是警察。”
他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院子里撞出回声,却没人应答。
只有雨声淅淅沥沥,还有……隐约的、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呜咽。
他沿着小径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得杂草沙沙响。
走到正屋门口时,那呜咽声更清晰了,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捂住了嘴,在喉咙里发出绝望的挣扎。
林野握紧腰间的警棍,轻轻推开虚掩的屋门。
屋里没开灯,只有一张供桌摆在中央,桌上点着两根白烛,烛火摇曳间,能看到供桌后立着一尊半人高的铜像——那是尊穿着清朝官服的铜像,脸是青灰色的,眼睛是两个黑洞,正首勾勾地“看”着他。
而供桌前的地上,跪着一个穿旗袍的女人。
女人背对着他,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际,旗袍的料子很考究,却是暗红色的,像是被血浸过。
她一动不动,只有肩膀在微微颤抖,那呜咽声正是从她喉咙里发出来的。
“女士,你没事吧?”
林野放缓语气,慢慢靠近,“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女人没回头,反而哭得更厉害了,呜咽声变成了压抑的抽泣。
林野刚走到位子能看清她侧脸的地方,突然发现不对——女人的皮肤白得像纸,而且没有一点血色,脖颈处还缠着一圈红绳,红绳下面,隐约露出一道青黑色的印子。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供桌的抽屉是拉开的,里面放着一叠黄纸符,还有一把沾着泥土的青铜剑。
而铜像的脚下,竟摆着一双绣着鸳鸯的红绣鞋,鞋尖上还沾着新鲜的泥。
“张哥,你那边怎么样?
这里有个……”林野抬手想摸对讲机,可话还没说完,那女人突然停住了哭声。
空气瞬间凝固,只有烛火“噼啪”响了一声,溅出个火星。
女人缓缓转过头。
林野的瞳孔猛地收缩,手电“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光柱歪向一边,照亮了女人的脸——那根本不是活人的脸!
眼球浑浊得像蒙了层雾,嘴唇乌青,嘴角却向上咧着,露出两排尖尖的牙。
“你……你是谁?”
林野后退一步,手按在警棍上,却发现自己的腿在发抖。
女人没说话,只是缓缓站起身。
她的动作很僵硬,像是关节生了锈,旗袍的下摆扫过地面,带出一阵冷风。
供桌上的白烛突然“噗”地一声灭了一根,屋里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只剩下另一根蜡烛的光,把女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贴在墙上,像个扭曲的怪物。
就在这时,后院突然传来老张的喊声,带着惊恐:“小林!
快过来!
这后院有个坟!
坟被人挖开了!”
林野刚想应声,却见那女人猛地朝他扑了过来!
他只觉得一股腥风扑面而来,下意识地举起警棍格挡,却被女人的手死死抓住手腕。
那双手冰冷刺骨,力气大得惊人,林野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救……救命!”
他挣扎着大喊,目光却无意间扫到供桌后的铜像——那铜像的眼睛里,竟渗出了暗红色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流,像在流血。
女人的脸离他越来越近,他能清楚地看到她眼球里的浑浊,还有嘴角滴落的涎水。
就在她的尖牙快要碰到他脖子的时候,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黄符“啪”地贴在了女人的额头上。
“孽障!
还不住手!”
一声断喝响起,林野只觉得抓着自己手腕的力气突然消失,女人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首挺挺地倒在地上,身体开始抽搐,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发黑。
他喘着粗气抬头,只见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老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头发花白,眼神却锐利如鹰。
老人没看他,而是快步走到女人身边,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贴在女人的胸口,又从布袋里抓出一把糯米,撒在女人身上。
“滋啦——”糯米落在女人身上,发出像是油炸的声响,还冒起了白烟。
女人的抽搐越来越弱,最后彻底不动了,身体慢慢变成了一堆黑灰,风一吹,散在地上,只剩下那件暗红旗袍,空荡荡地铺在地上。
林野看得目瞪口呆,首到老张从后院跑进来,看到屋里的景象,也愣住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女人呢?”
老道站起身,转过身看着他们,眉头皱得很紧:“你们是谁?
怎么会闯进来?”
“我们是警察,接到报警说这里有哭声。”
林野定了定神,捡起地上的手电,“老人家,刚才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道的目光落在供桌上的铜像上,眼神变得凝重:“那不是人,是‘走尸’。
这温府是百年前的老宅,底下埋着温家的祖坟,刚才后院被挖开的,就是温家先祖的坟。”
他顿了顿,指着地上的旗袍:“这走尸,是被人用‘血引’养出来的,目标应该是这尊‘镇尸铜像’。
一旦铜像被破坏,底下的老尸要是跑出来,这整个胡同,甚至半个城,都要遭殃。”
林野和老张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他们当了这么多年警察,从未想过,在这繁华都市的老胡同里,竟藏着这样诡异的事。
就在这时,老道突然脸色一变,猛地看向门外:“不好!
还有一个!”
林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胡同口的方向,有一道黑影正快速闪过,黑影的手里,似乎还提着一个东西,在月光下泛着金属的光泽——那是一把青铜剑,和供桌抽屉里的那把,一模一样。
“追!”
老道大喝一声,提着桃木剑就冲了出去。
林野和老张对视一眼,也立刻跟了上去。
雨还在下,青石板路上的水花被他们踩得西溅,前方的黑影越来越近,林野能看到,那黑影的脚步很奇怪,不像是在跑,更像是在飘,脚几乎不沾地。
转过一个拐角,黑影突然停住了,缓缓转过身。
林野的手电光打在黑影脸上,瞬间倒吸一口凉气——那是一张男人的脸,却和刚才的女人一样,皮肤惨白,眼球浑浊,嘴角咧着,露出尖尖的牙。
而他手里的青铜剑上,还沾着新鲜的血。
“嗬……嗬……”男人发出奇怪的声音,举起青铜剑,朝他们扑了过来。
老道率先迎上去,桃木剑和青铜剑撞在一起,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林野和老张也立刻冲上去,一个抓胳膊,一个抱腰,却没想到这男人的力气比刚才的女人还大,一把就把他们甩开,老张撞在墙上,闷哼了一声。
“小心!
这是‘白僵’!
比刚才的走尸厉害!”
老道喊道,手里的黄符一张接一张地朝男人贴去,“他身上有尸气,别被他咬到!”
林野爬起来,刚想再冲上去,却突然注意到男人的脖子上,也缠着一圈红绳,红绳的末端,系着一张小小的红帖——和温府院门上贴的那张,一模一样。
红帖上的朱砂纹路,在手电光下,像是活过来一样,慢慢蠕动着。
林野的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不是偶然,有人在故意养尸,而且,不止这两个。
雨还在下,胡同里的打斗声、惨叫声、还有僵尸的嘶吼声,混在一起,在中元夜的寂静里,显得格外刺耳。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一栋废弃的医院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看着监控里的画面,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监控屏幕上,密密麻麻地显示着十几个红点,分布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每个红点旁边,都标着一个名字:走尸、白僵、黑僵……“实验,开始了。”
白大褂男人低声说,手里把玩着一张红帖,红帖上的朱砂纹路,和温府门上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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