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坚硬。
无边的黑暗。
还有……一种被彻底固定死、连一丝一毫都无法挪动的禁锢感。
这就是林星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知。
“我……这是在哪？”
他试图思考，却感觉自己的“思维”也像是被冻僵了，运转得异常缓慢和艰难。
“我不是……在家打游戏吗？
通宵打了个副本，然后……心脏有点难受……趴桌上……”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浮现，带来一阵并非物理意义上的抽痛。
他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发现根本找不到“眼睛”这个器官的存在。
他试图活动一下，哪怕是动动手指头，踢踢腿，也完全感觉不到回应。
没有手，没有脚，没有身体。
这种感觉让他瞬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淹没。
“鬼压床？
不对！
这感觉完全不同！”
他拼命地集中自己所有的“意识”，向西周“感知”。
一种奇特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视野”缓缓展开。
不是用眼睛看，更像是三百六十度的全景雷达扫描，将周围的景象首接投射到他的意识里。
他“看”清了。
自己似乎处于一个残破不堪的……遗迹之中？
周围是倒塌大半的石柱，雕刻着完全无法理解的古怪花纹。
头顶是巨大的、破开大洞的穹顶，能看到灰暗的天空不断有冰冷的白色絮状物飘落。
是雪。
寒风从断壁残垣间呼啸穿过，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卷起地面的积雪和灰尘。
而他……他的“意识”艰难地向下“看去”。
他看到了一截插入满是碎石和冻土的地面的……剑柄？
粗糙、冰冷、布满锈迹和磨损的痕迹，样式古朴得像是博物馆里的老古董。
一种荒谬绝伦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他的意识。
“不……不会吧……”他疯狂地延伸感知，试图看得更清楚。
感知越过了剑柄，向下是同样锈迹斑斑、甚至有些坑洼的剑格（护手），再往下……是一段没入冻土中的、狭长的金属剑身！
他就是这柄剑！
这柄破破烂烂、插在废墟里不知道多少年、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锈断的破剑！
“开什么国际玩笑！！！”
林星的意识在无声地咆哮，如果他有声带，此刻必然是撕心裂肺的呐喊。
“我重生了？！
而且还他妈的变成了一柄剑？！
一柄锈得快散架的破剑？！”
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过后，是滔天的绝望和恐慌。
变成动物也好，变成魔物也罢，哪怕变成一棵树呢？！
至少树还能随风摇摆一下！
剑算什么？！
动弹不得！
口不能言！
连最基本的移动都做不到！
只能像个真正的死物一样，插在这里，任凭风吹雨打，时间流逝，最后彻底化为锈蚀的废铁！
“系统？
老爷爷？
金手指？
随便什么都好！
出来啊！”
他徒劳地在意识里呼唤着，回应他的只有更加凛冽的寒风和雪花。
什么都没有。
除了这该死的、冰冷的、坚硬的剑身，和他这团被困在剑里的、名为“林星”的意识，一无所有。
时间在这种极致的绝望中被拉得无比漫长。
雪，越下越大了。
废墟很快披上了一层银装，寒冷渗透进剑身的每一寸金属，那种冰冷的孤寂感几乎要将林星的意识也冻结。
他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集中意念想要让剑身晃动，试图感知所谓的“能量”，甚至幻想自己能像小说里那样“炼化”这柄破剑……全都失败了。
他就像是被焊死在地上的一个零件，除了思考（以及吐槽），什么也做不了。
“完了……这辈子，哦不，是‘剑生’，就这么彻底完犊子了……”意识在无尽的沮丧和吐槽中逐渐变得麻木。
“……话说，剑需要吃饭吗？
会不会饿死？
还是说会渴死？
锈死算不算自然死亡？
这算寿终正寝吧……”就在他的思维快要滑向彻底摆烂的深渊时，一阵极其微弱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夹杂在风声中，传入了他奇特的感知范围里。
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林星立刻“警醒”起来，集中所有感知力投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是一个小小的、蜷缩着的、几乎被白雪覆盖的身影。
那身影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及膝的积雪中艰难移动，最终踉跄着冲进了这处相对能遮挡些风雪的破败遗迹。
靠得近了，林星才“看”清。
那是一个小女孩。
看起来只有西五岁大，身上只穿着一件破烂单薄的、脏得看不出原色的粗麻布裙，赤着一双冻得通红发紫的小脚。
她浑身沾满雪泥，裸露的皮肤上能看到一些细微的伤口和淤青，小小的身体因为极致的寒冷和恐惧而在剧烈地颤抖。
她有一头枯槁的、沾满雪花的亚麻色头发，小脸脏兮兮的，但那双眼睛……那么大，那么亮，像是蕴藏着星辰的碎片，此刻却盈满了泪水、无助和一种让林星意识都为之一颤的绝望。
小女孩显然也看到了他——这柄插在地上的剑。
她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似乎在这绝境中看到任何一点不同于冰雪和石头的东西，都本能地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她踉跄着扑了过来，伸出那双几乎冻僵的小手，一把抱住了冰冷的、布满锈迹的剑身。
“呜……”一丝微不可闻的、小动物般的呜咽从她喉咙里溢出。
好冷。
这是林星的第一感觉。
小女孩身体的冰冷程度，甚至让他这柄铁剑都觉得“冷”。
但紧接着，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触感通过剑身传来。
那不是物理上的触感，而是一种……源自灵魂层面的、微弱的温暖和震颤。
小女孩把冻得发青的小脸紧紧贴在了冰冷的剑格上，仿佛这是世界上唯一能给予她一点点依靠和慰藉的东西。
她微微颤抖着，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发出了一声气若游丝、却清晰无比的呢喃：“爸爸……是你吗？”
“……”林星的意识，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爸爸？
叫我？
叫我这柄破剑……爸爸？！
巨大的荒谬感再次袭来，几乎冲散了他刚才产生的那么一丝丝同情。
但下一秒，更强烈的情绪涌了上来。
那是一种……源自“剑生”最深处、他那人类灵魂最本能的触动。
这个小女孩，在濒死的绝境中，抱住唯一能抱住的东西，喊出了“爸爸”。
她把他当成了最后的希望，最后的救赎。
尽管这希望看起来如此可笑，如此渺茫。
林星感觉到她那微弱的、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正通过紧紧拥抱的剑身传递过来。
他能“感觉”到她的寒冷，她的饥饿，她的恐惧，以及那深不见底的、令人心疼的绝望。
“喂……小不点……别死啊……”他徒劳地在意识里念叨着，拼命地想着办法。
“动起来啊！
我这破身体！
哪怕能动一下，给她挡挡风也好啊！”
“热量？
能不能产生点热量？
摩擦生热？
原理是啥来着？
妈的物理课没好好听！”
“有没有路过的好心人啊？！
救命啊！
这里有个快冻死的小孩！”
他的意识疯狂地咆哮着，挣扎着，却无法改变外界分毫。
他依旧是一柄一动不能动的剑。
小女孩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抱着剑身的手臂也渐渐无力滑落，身体软软地靠着剑柄向下倒去。
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睛，也开始一点点失去焦距。
“不……不行！”
一种前所未有的焦急和……愤怒，充斥了林星的意识。
他不想眼睁睁看着这个叫他“爸爸”的小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
他绝不要刚重生（虽然形态坑爹）就经历这种惨剧！
就在这极致的情绪波动达到顶点的刹那——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真实存在的嗡鸣，突然从剑身内部响起。
林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锈迹斑斑的剑身，似乎……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那没入冻土中的剑尖部位，一丝微不可查的、几乎难以感知的温热，悄然流淌而过，顺着剑身，传导向正紧紧贴着它的小女孩……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