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刮过落棠院,粉瓣砸在廊砖上,碎了。
陈瑾川蹲在阴影里,指尖抠着梨木盒的缝。
盒里暖玉缠红绳,三圈,是娘走前编的。
他凑鼻尖闻,只有玉的凉,没有旁人说的兰芷香——灵根没醒,连寻常的香都闻不清。
还有三天,他满十二。
这世道的规矩,十二岁才引灵气觉醒灵根。
修士的灵根,是命,是路。
族里的孩子早就在盼,只有他,心里揣着块石头——爹娘没在身边,他们去了北境,说是要守着国门,挡那些越界的妖兽。
临行前把他送回云州苏家,外公家。
可苏家的人,看他的眼神总带着点轻慢。
因为爹是孤儿,当年上门求亲时,外公家就不乐意,说爹是“没根的野修士”,连个家族传承都没有。
靴声沉,近了。
陈瑾川抬眼,苏珩的锦袍扫过栏杆,金线晃得人眼疼。
这人比他大两岁,袖口裹着淡白灵气——练气三段,在没觉醒灵根的孩子面前,总端着副高人的架子。
“躲这儿做什么?”
苏珩的靴底碾过棠瓣,脆响扎耳朵,“怀里藏的什么?
你那孤儿爹给的破玉?”
这话像针,扎得陈瑾川指尖发紧。
他把盒往身后按,声音冷:“比你腰间那破刀强。”
“我这‘绣春’刀?”
苏珩扯着刀鞘,上面的纹歪歪扭扭,“这是我爹托器修坊老师傅刻的!
你爹能给你什么?
块破玉,还是没传承的野路子?”
陈瑾川攥紧了拳。
没灵根,没力气,只能咬着牙:“至少我爹在北境守国门,不是躲在家里欺负没觉醒的孩子。”
苏珩的脸瞬间黑了。
炼气三段的灵气涌到指尖,泛着冷光:“你敢骂我?”
手一伸,抓向陈瑾川的腕。
陈瑾川躲得快,梨木盒却“啪”地掉在砖上。
暖玉滚出来,红绳缠着廊柱转了半圈,停在苏珩脚边。
苏珩的靴尖抬起来,带着炼气修士的力道,要踩。
“别碰!”
陈瑾川急了,伸手去捞——指尖突然发烫,是玉!
他手一缩,堪堪避开靴底,只蹭到了红绳的线头。
“躲得倒快!”
苏珩的灵气更盛,伸手就要抓他的衣领。
“苏珩。”
声轻,却带着符纸的脆响。
苏清沅站在廊口,指尖夹着张黄符,符角沾着棠粉。
她的灵气是淡青的,比苏珩稳,一开口,苏珩的手就顿在半空。
“清沅姐……”苏珩的气焰矮了半截,“我跟他闹着玩。”
“玩?”
苏清沅的符纸晃了晃,青光掠出,裹了满院棠瓣,劈头盖脸往苏珩身上落。
眨眼间,他的锦袍、发梢、连刀鞘缝里都塞了粉瓣,活像棵被棠花埋了的枯树。
“我的灵纹袍!”
苏珩跳着扯,花瓣粘在灵气护罩上,越扯越牢。
炼气三段的灵气,护不住件袍子。
“炼气三段,欺负没觉醒灵根的人,还提人家爹的出身?”
苏清沅的指尖点了点符纸,“再闹,我用‘定身符’把你粘在这儿,让全族看你这‘修士’的模样。”
苏珩脸涨得通红,狠狠瞪了陈瑾川一眼,抱着头跑:“陈瑾川!
等你觉醒了灵根,我再收拾你!”
风卷走了他的骂声。
苏清沅捡起暖玉,擦了擦砖灰,递过来:“这玉认你,方才是它护着你。”
陈瑾川接过来,塞回盒里。
苏清沅又递来块桂花糕,他咬一口,尝到甜,却闻不到香。
“还有三天。”
苏清沅蹲下来,声音软了点,“你爹娘在边境守着家国,你这边,也得好好的——灵根会醒的,到时候,谁也不能小瞧你。”
陈瑾川捏着糕,点头。
风又起,棠瓣落在梨木盒上。
他摸了摸盒,玉在里面温着,像娘走前的手。
还有三天。
他要等,等觉醒灵根的那天,要去闻闻娘编的红绳是什么香,要让苏家的人看看,孤儿的儿子,守国门的孩子,也能走出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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