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鹰岭的风,好像永远都带着一股子土腥味儿和穷酸气。
祁小伟穿着一身明显大了一号的黑色西装,胳膊上别着孝章,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
远处,是乌泱泱的人群和长枪短炮的媒体镜头。
“祁同伟同志的一生,是奋斗的一生,是……也是充满教训的一生……”台上,某个来自省厅的领导正在念着抑扬顿挫的悼词。
祁小伟心里正在疯狂刷弹幕:“靠,这稿子谁写的?
‘充满教训’?
这不就是盖棺定论‘此人有罪’嘛!
差评!
还有这西装,租一天抵我三天工资,血亏!
二叔啊二叔,你走得是轰轰烈烈,留下侄子我在这儿吃灰喝风……”没错,他就是那个传说中“汉东警界枭雄”祁同伟的远房侄子,亲的那种,虽然血缘关系淡得大概就像兑了十次水的假酒。
但在今天这个场合,他就是祁同伟“唯一”的亲人,至少媒体是这么认为的。
他偷偷抬眼瞄了一下西周。
人群表情各异,有真悲伤的(估计是二叔那些没被清理干净的旧部),有来看热闹的,还有像侯亮平那样,一脸“痛心疾首但坚持原则”的标准表情。
“侯亮平……”祁小伟心里撇撇嘴,“啧,‘汉东第一赘婿’,哦不,是侯局长。
瞧那站位,瞧那表情,拿捏得死死的,奥斯卡欠你个小金人。”
想到自己辅警转正考试次次名落孙山,再想想这位“侯局长”的平步青云,祁小伟心里那点因为二叔自杀而泛起的小悲伤,迅速被更大的“人生不公”感淹没了。
突然,一阵妖风袭来,卷起漫天沙尘,迷得人睁不开眼。
祁小伟福至心灵,几乎是本能反应——“二叔!!!”
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穿透了风声和悼词,成功吸引了所有媒体的注意力。
只见祁小伟猛地扑倒在地,双手死死抠着地上的黄土,身体剧烈颤抖,哭声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感天动地,仿佛全世界就属他最悲伤。
“二叔!
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说好的要看着我转正……看着我成家立业呢……二叔!!!”
演技爆表,情绪饱满,台词精准戳中媒体G点。
咔嚓咔嚓!
镜头瞬间全对准了他。
几个女记者甚至己经开始抹眼泪。
“看看!
这就是祁同伟的侄子!”
“虽然祁同伟犯了错误,但亲情是无辜的……” “多好的孩子啊,哭得太伤心了……”祁小伟一边干嚎,一边心里暗爽:“完美!
热搜预定!
#祁同伟侄子哭灵##悲情孤儿#……这波流量稳了!
说不定局里领导一看,哎呦这孩子虽然考试不行,但重情重义,给个转正名额安慰一下?”
他甚至还偷偷调整了一下角度,确保自己能以一个最帅(自认为)最可怜的侧脸入镜。
追悼会终于在一种被祁小伟带歪的诡异氛围中结束了。
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几个工作人员在收拾。
祁小伟拍拍身上的土,擦了擦硬挤出来的眼泪,准备开溜。
“小伟。”
一个低沉的声音叫住他。
祁小伟回头,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面容憔悴的老警察,肩章显示级别不高,眼神里透着复杂。
“你是?”
“我姓王,以前……跟过祁厅长。”
老警察压低声音,“祁厅走了,有些事……唉,你自己多保重。
以后要是遇到什么难处,可以……可以试着来找我。”
他飞快地塞给祁小伟一张只有电话号码的纸条,然后像怕被什么盯上一样,迅速转身离开了。
祁小伟捏着纸条,愣了一下。
“啥意思?
二叔的遗产难道是……一张好人卡?”
他随手把纸条塞进裤兜,没太当回事。
毕竟,二叔倒台后,树倒猢狲散,能有个毛遗产留给他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侄子。
他跟着工作人员回到了祁同伟在孤鹰岭的那间老屋——也是他最后待过的地方。
屋里简单得近乎简陋,带着一股冷清和绝望的味道。
上面派人来简单整理过,但还有些私人物品需要祁小伟这个“家属”处理。
祁小伟一边心不在焉地收拾着几件旧衣服,一边打量着这间屋子。
墙上有不少老照片,大多是祁同伟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他的目光扫过墙角一块略微松动的地砖。
小时候他来玩,好像和二叔玩捉迷藏,还偷偷往那砖缝里塞过玻璃珠?
鬼使神差地,他走过去,蹲下身,用手指抠了抠那块砖。
砖头果然松动了。
他用力把砖块掀开——里面没有玻璃珠,只有一个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小铁盒。
祁小伟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铁盒,打开。
里面没有金银财宝,只有几样东西:一个老旧的U盘,一张写着几个名字和数字的纸条(字迹潦草),还有一小沓现金,大概万把块钱。
U盘?
名单?
现金?
祁小伟拿起那张纸条,上面的名字他一个都不认识,后面的数字像是日期或者代码。
那沓现金倒是实实在在的。
“就这?”
祁小伟有点失望,但又觉得没那么简单。
二叔临死前特意藏起来的东西,肯定不是垃圾。
那个U盘里是什么?
学习资料?
还是……?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看过的网络小说和电影剧情。
难道……这就是二叔留下的“遗产”?
属于见不得光的那种?
他猛地合上铁盒,心脏砰砰首跳,刚才表演出来的悲伤早己被巨大的好奇和一丝隐隐的兴奋取代。
他好像,意外触发了什么了不得的隐藏剧情。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犹豫了一下,接起来。
“喂?
是祁小伟先生吗?”
对方声音很官方。
“是我,您哪位?”
“我们是汉东第一监狱的。
您之前以家属名义寄给高育良的物品,其中有一些书籍,不符合规定,需要您来领取一下。
另外,关于探视事宜,也需要家属签字确认……高育良?”
祁小伟懵了,“不是,警官,您搞错了吧?
我跟高育良可不是亲戚!
我寄什么了?”
他猛地想起,前几天帮一个远房姨媽寄过一包东西,地址好像就是监狱……当时没细看收件人!
卧槽!
寄错了?!
把给乡下三舅公的《养猪技术大全》和《老年人防诈骗指南》寄给高育良了?!
祁小伟眼前一黑,差点没背过气去。
这都什么事儿啊!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抱着的铁盒,又想了想那个打错的电话和那个身在牢笼的前省委副书记。
冥冥中,他感觉自己那混吃等死的咸鱼人生,好像从今天起,要彻底跑偏了。
而且,是朝着一个极其离谱的方向,一路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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