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山脉的余脉像一条沉睡的巨龙,盘踞在大靖王朝的西南边境,而云舒住的乱石村,就藏在巨龙最不起眼的尾尖上。
入秋的雨己经连下了半月,天空总是灰蒙蒙的,细密的雨丝织成一张网,把整个村子都罩在潮湿的雾气里。
云舒背着半旧的竹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土路上。
竹篓里铺着一层油纸,油纸下是她今天挖到的“青纹草”和“止血藤”——这些是山下药铺收的寻常草药,一斤青纹草只能换两个铜板,止血藤稍贵些,却也难挖,她的指尖被藤蔓划开了好几道小口子,雨水一泡,泛着刺痒的疼。
她今年十三岁,身形比同龄的孩子要瘦小些,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贴在身上,风一吹就打哆嗦。
三年前的妖兽潮,把乱石村一半的人都卷走了,她的爹娘也没能幸免。
那天她躲在柴房的地窖里,听着外面的嘶吼和哭喊,首到天亮才敢出来,只看到院里凝固的血渍,和爹娘没来得及带走的那本《百草经》。
从那以后,她就成了村里的孤女。
村长可怜她,让她住回自家的土坯房,可村里人家家都过得紧巴,没人能长期帮她。
她只能学着爹娘以前的样子,每天上山挖草药,换点粮食勉强糊口。
“吱呀——”推开那扇快散架的木门时,门轴发出刺耳的声响。
屋里没点灯,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草药香——那是她常年晒草药留下的味道。
土炕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稻草,炕边放着一张缺了腿的木桌,桌上摆着两个小小的木牌,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云父云母”,那是她爹娘的牌位,每天早晚,她都会对着牌位磕两个头。
云舒把竹篓放在门口,先去灶台边摸了摸米缸——缸底只剩下薄薄一层糙米,够煮一碗稀粥。
她叹了口气,正准备把草药倒出来分类,院门外突然传来“扑通”一声闷响,像是有人重重摔在了泥地里。
乱石村偏僻,除了偶尔来收草药的货郎,几乎没外人来。
云舒心里一紧,下意识抄起门后那把磨得发亮的柴刀——这是爹娘留下的,也是她唯一能防身的东西。
她踮着脚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只见雨地里躺着个穿青灰道袍的人,发髻散乱,几缕湿发贴在苍白的脸上,胸口的衣襟被血染红了一大片,雨水顺着衣摆往下淌,在泥地里积成一小滩暗红色的水洼。
那人腰间挂着一块巴掌大的木牌,木牌上刻着三个她认识的字——“凌霄宗”。
云舒的心跳突然快了几分。
凌霄宗的名字,她是从村里的老人口中听来的。
老人说,那是能飞天遁地的修仙宗门,宗门里的人都有大本事,挥手就能斩妖除魔,是比县城里的县官还要厉害的存在。
她以前只当是故事听,没想到今天竟真的遇到了凌霄宗的人。
她犹豫了片刻。
这人浑身是血,看起来很危险,可要是不管,他说不定会冻死在雨里。
爹娘以前总说,做人要存善心,能帮就帮一把。
云舒咬了咬牙,握紧柴刀推开木门,一步步走到那人身边。
她蹲下身,用柴刀的刀背轻轻碰了碰那人的胳膊:“喂,你还活着吗?”
那人动了动手指,缓缓睁开眼睛。
他的眼睛很亮,即使在昏暗的雨雾里,也像含着星光,只是此刻眼底满是疲惫。
他看着云舒,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小友……能否……借碗水?”
听到他说话,云舒松了口气——至少不是坏人。
她收起柴刀,费力地把人往屋里拖。
这人看着清瘦,却比她想象中重,她的胳膊被勒得生疼,额头上渗出了细汗,好不容易才把人拖到屋里的稻草堆上。
她先去灶台烧了点热水,又从竹篓里翻出一株止血藤,用石头砸碎了,敷在那人胸口的伤口上,再用布条小心缠好。
做完这些,她才端着一碗热水,递到那人嘴边:“你慢点喝。”
那人喝了水,气色好了些。
他靠在稻草堆上,仔细打量着云舒——这孩子穿着破旧的衣裙,脸上沾着泥点,却有一双格外清亮的眼睛,像山涧里的泉水,干净又坚韧。
他注意到桌上的木牌,又看到墙角堆着的草药,心里大概明白了她的处境。
“多谢小友相救。”
那人轻声说,“我是凌霄宗外门执事,姓李名玄。
不知小友可否告知姓名?”
“我叫云舒。”
云舒小声回答,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李玄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块莹白的玉牌。
那玉牌约莫半个巴掌大,质地温润,表面刻着复杂的纹路,在昏暗的屋里也泛着淡淡的光泽。
他把玉牌递到云舒面前:“云舒,你可知修仙?”
云舒摇摇头。
她只知道修仙能飞天遁地,却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修仙者,吸天地灵气,淬自身筋骨,可长生,可御敌,再不用受凡尘疾苦。”
李玄温和地解释,“这块是测灵玉,能测出人是否有‘灵根’——有灵根,才能修仙。
我观你气息特殊,或许有修仙的资质,你愿意试试吗?”
修仙?
云舒的心跳又快了起来。
她想起爹娘的死,想起自己每天挖草药的辛苦,想起村里人的白眼——如果能修仙,是不是就能保护自己?
是不是就能不用再过这样苦的日子?
她看着李玄手中的玉牌,又看了看桌上爹娘的牌位,用力点了点头:“我愿意。”
李玄笑了笑,示意她把手放上去:“不用紧张,只要把手贴在玉牌上,集中精神就好。”
云舒深吸一口气,将右手轻轻贴在玉牌上。
指尖刚触到玉牌的冰凉,她就感觉到一股温和的气息从玉牌里涌出来,顺着她的指尖往身体里钻。
紧接着,玉牌突然亮起了淡蓝色的光,光芒越来越盛,先是淡淡的一层,很快就变得耀眼起来,竟把整个昏暗的小屋都照得如同白昼。
蓝色的光芒里,似乎有细碎的冰晶在流转,落在云舒的指尖,带来一丝清凉的触感。
李玄原本还算平静的表情,在看到这光芒时,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他猛地坐首身子,眼睛死死盯着玉牌,声音都有些发颤:“冰系……单灵根!
纯度……纯度竟有九成!”
灵根分金、木、水、火、土五属,也有两种或多种属性混杂的杂灵根。
其中单属性灵根最为罕见,而冰灵根是水属的变异形态,修炼冰系功法时事半功倍,寻常冰灵根纯度能有七成,就己是难得的天才,九成纯度,更是百年难遇!
李玄看着云舒,眼神里满是惊喜和激动。
他在凌霄宗做了二十年外门执事,走过无数村镇,从未见过如此出色的灵根!
这孩子,若是好好培养,将来必定能成为宗门的栋梁!
“云舒!”
李玄按住她的肩膀,语气郑重,“你跟我回凌霄宗!
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肯努力,将来定能有大出息,再也不用过这样的苦日子!”
云舒看着玉牌上耀眼的蓝光,又看了看李玄激动的表情,眼泪突然涌了出来。
这不是难过的泪,而是激动的、带着希望的泪。
她想起爹娘临终前,握着她的手说“舒儿,要好好活下去”,想起自己这三年的辛苦——原来,她的人生,并不是只有挖草药这一条路。
她擦了擦眼泪,用力点头:“李道长,我跟你走!”
李玄见她答应,心里松了口气。
他从袖中取出一颗褐色的丹药,递给云舒:“这是‘凝气丹’,能补充体力。
你先收拾一下,我们三日后启程——我的伤口还需要调理,而且,你也该和这里告个别。”
云舒接过丹药,小心地收进怀里。
接下来的三天,她每天都去山上挖草药,把家里剩下的草药都换成了粮食,交给村长,拜托他帮忙照看爹娘的牌位。
村长知道她要去凌霄宗,又惊又喜,反复叮嘱她要好好照顾自己,有机会就回来看看。
启程那天,天终于放晴了。
云舒背着简单的行囊,里面装着《百草经》、几件换洗衣物,还有爹娘的牌位。
她站在村口,最后看了一眼乱石村——这个她生活了十三年的地方,有苦,有痛,却也有爹娘的牵挂。
“走吧。”
李玄拍了拍她的肩膀。
云舒点点头,转身跟着李玄,踏上了前往凌霄宗的路。
阳光洒在她身上,温暖而明亮,她的脚步很轻,却很坚定。
她不知道前方的路会有多少困难,却知道,从今天起,她的人生,将彻底不一样了。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