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快下来,他们来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其中还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颤抖。
拆迁队的推土机在晨雾中如同钢铁巨兽般,“隆隆隆”的轰鸣声打破了步行街的宁静。
李明远站在自家阳台上,手紧紧攥着栏杆,关节微微泛白。
看着缓缓驶来的推土机,李明远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下楼,与父亲并肩站在门前的那棵老槐树下。
这棵树是李明远的爷爷亲手种的,比他的年龄还大。
枝繁叶茂的树冠如同巨伞,庇佑着李家老宅半个多世纪。
这时推土机停了下来,拆迁队的众人走了过来。
“李老头,最后一天了,签了吧。”
拆迁队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嘴里还叼着烟。
他的手中拿着拆迁合同,纸页在风中哗哗作响,“比别人多赔二十万,够意思了。”
“这不是钱的问题,”李明远父亲的声音不大但非常坚定,“这房子是我父亲一砖一瓦建的,这树是为我出生种的,我们李家三代在这里...哪个拆迁户没点故事啊?”
拆迁队长不耐烦地打断,“今天不签,明天推土机可不长眼!”
西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多都是老街坊。
他们窃窃私语,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拆迁队的人围成了一个半圆,沉默地施加着压力。
突然,轰鸣声大作,一辆推土机突然启动,首勾勾地冲向老槐树。
“不要!”
李明远父亲一边大喊,一边踉跄着扑向老槐树。
李明远看着父亲花白的头发在风中扬起,看着推土机驾驶员狰狞的表情,脸色不自觉的抽搐起来。
撞击的瞬间,世界安静了,随后是一片混乱的喊叫声。
李明远父亲没有受很重的伤,只是摔倒时擦破了手臂,但因为惊吓过度,此刻的他呼吸急促,面色发白。
李明远跑到父亲身边后跪了下来,眼泪不自觉的划过脸颊。
他抬头看着拆迁队众人,表情充斥着愤怒,但此刻拆迁队长却还在笑。
“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他的嘴里吐出一口烟,不屑的看着李明远父子。
这一刻,李明远心中的某根弦绷断了。
………一个月后,李明远父亲因心脏病去世。
葬礼的那天下着细雨,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亲戚朋友来吊唁。
然而拆迁队的人一个也没来,甚至连个花圈都没有送。
李明远站在墓前,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是泪。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彪哥,我考虑好了,我要跟着你干。”
电话那头传来沙哑的笑声:“明智的选择,大学生。
来找我吧,我有场子给你看。”
赵彪是步行街一带的地头蛇,经营着几家夜店和建筑公司,与拆迁项目有着一定的关系。
不过令李明远意外的是,赵彪粗犷的外表下竟然藏着精明的头脑。
他能精准的发掘手底下每个人的才能,从而给他们分配合适的工作。
这也是他选择李明远的原因,李明远的管理才能和大学学历对他来说非常具有利用价值。
“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赵彪常常拍着李明远的肩膀对属下说,“看看人家这脑子,比你们这些只会动粗的强多了!”
李明远也没有辜负期望,在跟随赵彪期间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
他帮赵彪重整了财务流程,用合法外衣包装非法业务,建立了一套几乎完美的xi钱系统。
短短两年时间,他从一个看场子的小弟成长为了赵彪身边最信任的副手。
然而真正让他上位的,是那一场突如其来危机。
赵彪最大的建筑公司被税务部门给盯上了,账面漏洞百出。
为了应付税务部门,李明远近乎三天三夜没合眼,重新做账,虚构jiaoyi,甚至建立了一套双账本系统。
然而他的努力没有白费,调查组因为李明远制作的系统最终空手而归。
那晚的庆功宴上,赵彪喝的酩酊大醉。
他搂着李明远的脖子,“兄弟,从今往后,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
李明远表面微笑着举杯,心里却冰冷如铁。
因为他从来就没忘过自己这么做的真正的目的。
在他的努力下,机会终于来了。
现在赵彪己经逐渐将拆迁项目的协调工作交给了李明远。
现在第一个任务就是处理步行街最后几户“钉子户”——其中就包括当年那个推土机驾驶员王三溜的家。
李明远站在王三溜的家门前,恍惚间又回到了当年的那个早晨。
不过现在,他和王三溜的角色己经互换了。
“我不搬!
打死我也不搬!”
王三溜站在门前挥舞着菜刀,眼睛异常通红,“你们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
李明远看着眼前的场景,出乎意料地笑了。
他轻轻推开保镖,独步走上前,“王叔,还记得我吗?”
王三溜看着这个熟悉又稚嫩的脸庞,手中的刀微微地垂了下来。
“两年前,李家老宅,那棵老槐树下。”
王三溜的脸上满是恐惧,他缓缓后退,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李明远的声音依旧平静:“赵老板给你的条件是市场价加十万。
我现在私人再加二十万。
签字,今天之内搬走。”
王三溜的手开始发抖起来:“为...为什么...因为我和你不一样,”李明远凑近了些,说话的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我不会开推土机去撞一个老人。”
最后交易达成了。
李明远站在空房子前,看着王三溜一家大包小包的仓皇离去。
他的嘴角微微翘起,手下人纷纷称赞他手段高明,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刚刚他距离成为自己最憎恨的人只有一步之遥。
随着权力的增长,李明远开始暗中收集赵彪的犯罪证据。
他开始偷偷备份账本,录音谈话,甚至拍下了赵彪与某位官员交易的视频。
他所做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这使得他每晚睡觉都会从噩梦中惊醒。
一天深夜,李明远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喂,是李先生吗,我是市刑警队的杨昊。
我们能见面谈谈吗?”
李明远的心跳几乎快停止。
杨昊是市里有名的扫黑刑警,经他手落网的黑社会头目不下几个。
李明远的额头冒出冷汗,“我不认识什么杨昊,你打错了。”
“步行街的老槐树还记得吗?”
杨昊的声音平静却有力,“明天下午三点,红宜茶馆。”
随后电话挂断,李明远呆坐在沙发上,手中的酒杯微微颤抖。
通过刚才的对话看来,警方显然己经注意他很久了,甚至还知道他的过去。
或许这是一场鸿门宴,但李明远清楚,他别无选择。
第二天下午,李明远按照要求准时来到了红宜茶馆赴约。
此时的茶馆己经客人稀少,李明远在门口观察了一番,最后在角落里找到了杨昊。
令他意外的是,杨昊不像想象中那样威严凌厉,反而是一脸文质彬彬的样子,看着更像大学里的教授。
李明远微笑着坐下,正准备先开口,却被杨昊给打断了。
“知道你父亲去世后,拆迁案为什么会突然重启调查吗?”
杨昊开门见山,拿出一份文件朝着李明远推了过去。
李明远接过文件,开始翻看起来。
片刻后,他的手开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里面里李明远父亲死亡案的重新调查报告,证据指向李明远父亲的死并非意外,而是故意杀人未遂导致的过失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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