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从后颈蔓延至脊椎，像有条毒蛇正顺着骨骼爬行。
陈默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喘息让胸腔炸开般疼痛。
视线所及不是废弃仓库里那根贯穿他胸膛的钢筋，不是林伟那张混着贪婪与怨毒的脸，而是出租屋天花板上那道熟悉的裂缝——去年冬天漏雨时留下的，像条丑陋的伤疤。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着，幽蓝的光映出日期：7月15日，23:47。
距离那场将世界染成猩红的雨夜，还有十三分钟。
陈默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皮肉被指甲划破的刺痛无比清晰。
他不是死了吗？
死在他曾视作亲兄弟的林伟手里，死在那些他用命护住的“同伴”刀下。
最后一刻，他看见林伟踩着他的手背，狞笑着将泛着紫光的晶核从他颅腔里挖出来，那枚凝结了他三年苦修的晶核，被林伟像把玩脏东西似的捏在手里。
“为什么？”
他当时喉咙里只能涌出嗬嗬的血沫，可那双眼睛死死盯着林伟。
林伟笑得残忍：“阿默，谁让你非要护着那个丧尸娘们？
她是怪物，你护着她，就也成了怪物——怪物的晶核，当然该给‘人’用。”
丧尸娘们……陈默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猩红的血丝瞬间爬满眼白。
苏清月。
末世三年，唯一没背叛他的人。
在他被家族抛弃、被队友出卖时，是这个总穿着洗得发白校服的女孩，把省下来的半块压缩饼干塞给他，把温热的晶核能量渡进他濒死的身体里。
可末日第一天，为了让他逃离被尸群围堵的小巷，她替他挡了那致命一咬。
所有人都叫她“丧尸女王”，说她统领尸潮，所过之处白骨累累。
只有陈默知道，那双失去焦距的金色竖瞳里藏着怎样的痛苦。
她从未伤过他，甚至在他被林伟围攻时，是她驱使着数万丧尸赶来，用自己的躯体为他挡下能量炮的轰击。
后来他死了。
他能想象到，当她感知到他的气息彻底消散时，那片金色瞳孔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传闻说，丧尸女王在他死后血洗了三个幸存者基地，杀了上万人，只为找出杀害他的凶手。
最后，她被人类的顶尖强者联手围剿在黎明前的废墟里。
据说她倒下时，身体己经被能量炮轰得只剩半截，手里却还攥着半块他送的、廉价的塑料蝴蝶发卡——那是末世前，他用第一份工资买给她的生日礼物。
“清月……”陈默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胸腔里翻涌的不是悲伤，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恨意。
上一世，他可笑地想在人类里守住一丝温情，结果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他护着的“同类”，视他和他珍视的人为异类，为病毒。
那这一世，他就做个彻头彻尾的异类。
人类容不下他们，那他就掀翻这个容不下他们的世界。
手机屏幕跳动到23:59。
窗外的天空开始泛出诡异的猩红，细密的雨点带着铁锈味砸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楼下己经传来零星的尖叫，那是第一波被雨水感染、失去理智的人。
陈默没有像上一世那样慌乱地翻找武器，只是平静地拉开房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三楼的张大妈正扶着墙呕吐，黑色的血液顺着嘴角往下淌，指甲开始变得乌黑——她被感染了。
上一世，他会毫不犹豫地用消防斧劈开她的头。
但现在，陈默只是侧身让开，任由她摇摇晃晃地从身边走过。
他能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被猩红雨水激活，那是与丧尸同源的波动，冰冷、粘稠，却让他感到一种扭曲的亲切。
他要成为丧尸，以人类的意识，潜入他们的族群。
他要找到苏清月。
在她还没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候，在她还没被称作“女王”之前，找到她。
猩红的雨越下越大，楼道里的嘶吼声越来越密集。
陈默逆着逃亡的人流往下走，那些刚变异的丧尸似乎能嗅到他身上同源的气息，只是在他身边嘶吼徘徊，却没有主动攻击。
他像一个行走在尸群中的幽灵，眼神比丧尸更冷。
苏清月的家在隔壁小区3号楼5单元。
他记得清清楚楚。
小区门口的保安己经趴在地上啃食着什么，猩红的舌头舔舐着地面的血迹。
陈默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能量——那是他刚才从一个刚变异的流浪汉体内“借”来的晶核之力，足够让低级丧尸本能退缩。
楼道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丧尸扑了过来，嘴里嘶吼着“妈妈”。
陈默侧身躲过，同时伸手按住他的脑袋，微微用力。
“砰”的一声闷响，少年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他不是在怜悯，只是不想让这些杂碎挡路。
五楼的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声音。
陈默的心脏猛地攥紧，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火光映出蜷缩在沙发上的人影。
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脖颈处有一道清晰的咬痕，黑色的血液浸湿了浅色的衣领。
“清月？”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因为紧张而发颤。
人影动了动，缓缓抬起头。
借着窗外的火光，陈默看清了她的脸。
苍白得像纸，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那双原本清澈的眸子，此刻己有一半变成了金色，瞳孔正在缓缓竖立，但残存的理智让她认出了他。
“陈……默？”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被病毒侵蚀的痛苦，“你……快走……”她想推开他，手臂却僵硬得不听使唤，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恐惧——她怕自己会伤害他。
陈默却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她的身体冰冷得像块玉，皮肤下的血管隐隐透出黑色。
他能感觉到她体内的能量在疯狂冲撞，人类的生机与丧尸的病毒正在进行最后的厮杀。
“不走。”
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冷得像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苏清月的身体猛地一颤，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茫然。
“人类……容不下……我们……”她的意识正在模糊，本能的嗜血欲让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那就毁了他们。”
陈默的目光穿透窗户，落在被血色浸染的夜空上，那里有零星的能量炮光芒在闪烁，“清月，看着我。”
他捧起她的脸，让她的金色竖瞳对上自己的眼睛。
“从现在起，我们不是人类了。”
“我们是他们的噩梦。”
“我会为你踏平这个世界，让所有伤害过你的人，都付出血的代价。”
“你只需要……待在我身边。”
苏清月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像是在回应，又像是在哭泣。
但她没有再推开他，只是任由他抱着，身体的抽搐渐渐平息，金色的瞳孔里，似乎多了一丝微弱的、属于依赖的光芒。
窗外，猩红的雨还在下，丧尸的嘶吼声己经淹没了整座城市。
一个拥有人类意识的丧尸，一个即将觉醒的丧尸女王，在这片废墟之中，定下了最黑暗的契约。
陈默抱着怀中逐渐冰冷的身体，抬头看向那片被血染红的夜空。
林伟，还有那些背叛者，那些自诩正义的人类……准备好了吗？
你们的噩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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