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在一阵尖锐的耳鸣和剧烈的头痛中醒来。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而熟悉。
眼前是模糊晃动的光影，耳边是嘈杂的、仿佛隔着一层水的喧哗。
“……林天！
林天！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这道题我讲第三遍了！
猪都该听懂了！
你是不是连猪都不如？”
刻薄、嘶哑、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厌弃。
这个声音……是刘胖子？
他高中时代的数学老师，刘雄？
剧烈的眩晕感袭来，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被砸碎的玻璃，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
35岁，失业，女友挽着上司的手对他嘲讽地笑，冰冷的雨夜，刺眼的车灯，骨头碎裂的脆响…………以及现在。
他猛地抬起头，视线骤然变得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堆满课本的课桌，黑板上密密麻麻的三角函数公式，周围穿着蓝白色校服、正扭头看他笑话的年轻面孔，还有讲台上那个拍着粉笔灰、满脸肥肉都在抖动的中年男人。
我……回来了？
回到了十八岁？
高三？
“哈哈，刘老师，您就别为难他了，谁不知道我们班林天是稳定贡献平均分的存在啊！”
一个公鸭嗓响起，是班上的体育生赵猛，前世没少捉弄他。
一阵压抑的哄笑声在教室里蔓延。
前排，那个梳着马尾辫的背影轻轻动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苏晴。
他前世暗恋了整个青春，却因自卑从未敢靠近的女孩。
她只是微微低下头，似乎不忍看这场面。
如果是前世的林天，此刻应该己经面红耳赤地低下头，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但是——现在的林天，只是缓缓地、用一种近乎冷漠的眼神，扫视着整个教室。
他的大脑，像一台被强行启动的超载机器，正在疯狂地、不受控制地运转。
信息录入：讲台高度112cm，刘雄身高172cm，体重约85kg，血压偏高，目测136/88mmHg，嘴角有未擦净的早餐蛋黄残留，情绪状态：烦躁、轻蔑。
原因：昨夜夫妻吵架，睡眠不足3小时，今早交通拥堵迟到被扣奖金。
信息录入：赵猛，发声者。
声带处于变声期末期，音量78分贝，带有挑衅意图。
左袖口藏有半包香烟，品牌：红塔山。
昨晚通宵网吧，数学作业未完成，企图通过挑衅他人转移注意力。
信息录入：班级笑声来源分析：63%源于从众心理，22%源于学习压力释放，15%带有恶意。
第三排穿粉色毛衣的女生笑声中带有紧张情绪，她暗恋赵猛。
信息录入：黑板题目：三角函数与平面几何综合题。
难度：中等偏上。
涉及知识点：正弦定理、余弦定理、辅助线构造……解法定向思维三种，最优解一种，超纲解法两种。
无数信息洪流般涌入、分解、重组、分析。
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根针在颅内穿刺。
但同时，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的明晰感也随之诞生。
这不是梦。
他重生了。
并且，他的大脑变得……无比陌生和恐怖。
“林天！
你瞪着我干什么？
不服气啊？
有本事你把这道题做出来！”
刘雄被林天那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更加恼怒地拍着黑板。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林天缓缓站起身。
他的动作有些僵硬，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他在竭力控制那几乎要溢出来的信息洪流。
他怕自己一开口，说出的不是解题过程，而是刘雄的血压和他昨晚吵架的具体内容。
他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
几乎没有停顿，粉笔在黑板上发出急促的“哒哒”声。
一行行简洁、优美的公式流淌而出，一种完全超出高中知识范畴的、极其巧妙的辅助线被勾勒出来。
三十秒。
解题完毕。
教室里鸦雀无声。
这解法，他们看不懂，但感觉大受震撼。
刘雄张着嘴，脸上的肥肉僵住了。
这解法……他好像在哪本高等数学的专著里瞥见过？
林天放下粉笔，转过身，目光依旧平静地看着刘雄。
他的大脑还在超频运转，失控地分析着。
于是，他开口了，声音平淡得像是在陈述客观规律：“刘老师，您的解题思路是基于标准余弦定理延伸，步骤繁琐，计算量大，容易出错。”
“我用的方法是利用复数在平面几何中的映射，简化了过程。”
“另外，您板书的第二步有一个逻辑瑕疵，您忽略了角度C的取值范围，虽然不影响最终答案，但会误导学生形成错误思维定式。”
“还有……”他顿了顿，几乎是下意识地，基于对面部微表情和生理数据的分析，脱口而出：“您昨晚睡眠不足，建议您今天午餐不要摄入高油高盐食物，您的血压己经临界了。
还有，早餐蛋黄沾在嘴角了。”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全班同学的表情从看笑话，到震惊，再到彻底的懵逼和惊恐。
他在说什么？
复数映射？
逻辑瑕疵？
还有……血压和蛋黄？！
刘雄的脸瞬间从红色变成酱紫色，又变得煞白。
他下意识地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果然有一点黄色油渍！
他是怎么看到的？！
还算出了我的血压？！
“你……你……”刘雄指着林天，手指颤抖，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一种被完全看穿、剥光了衣服般的羞辱和恐惧！
林天没有再看任何人，他径首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就在坐下的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虚脱感和饥饿感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
眼前猛地一黑，耳朵里的耳鸣声尖锐到刺痛。
大脑超频关闭。
能量严重透支。
警告。
他猛地用手撑住课桌，才没有瘫软下去。
胃部传来剧烈的痉挛，仿佛三天没有吃饭。
代价……这就来了吗？
与此同时，他感到一阵轻微的空落感，仿佛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被悄悄擦掉了一小块。
他努力回想……那是……那是母亲今早给他煮的那碗面的味道。
记忆还在，但那碗面带来的温暖和情感体验，却变得模糊不清，像是隔着一层磨砂玻璃。
仿佛为了支付刚才那场超频运算的“能量”，他大脑选择“燃烧”掉了那份最近期、最微不足道的情感记忆作为燃料。
林天坐在那里，脸色苍白，冷汗首流。
教室里依旧死寂，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像在看一个恐怖的怪物。
他拥有了碾压众生的智商。
却也付出了通往幸福的门票。
逆袭之路，从他燃烧掉第一份温暖记忆开始，就己注定是一条无法回头的、冰冷孤寂的征途。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这一世，他还能弥补遗憾吗？
还是说，在登顶的同时，他将彻底变成一个失去所有情感、只剩下绝对理性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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