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长达十秒的死寂之后,整个宴会厅像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瞬间炸开了锅。
闪光灯疯狂地爆闪,几乎要将黑夜照成白昼。
记者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拼命往前挤,话筒几乎要戳到苏婉柔和顾衍城的脸上。
宾客们的窃窃私语汇成了巨大的嗡鸣,震惊、鄙夷、恍然大悟的眼神,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台上那对金童玉女的身上。
“天啊,居然是伪造的……我就说苏家大小姐看着不像那种人,原来是被亲妹妹陷害的!”
“这苏二小姐也太恶毒了吧?
为了抢姐姐的未婚夫,居然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顾家这次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订婚宴上闹出这种丑闻。”
苏婉柔的脸,己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那是一种血色尽失的灰败。
她浑身发抖,死死地抓着顾衍城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昂贵的西装面料里。
“不是的……不是我……视频是假的!
是她伪造的!”
她终于从极致的惊恐中找回了一丝声音,凄厉地尖叫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姐姐!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就因为衍城选择了我,你就这么恨我,不惜用这种手段来污蔑我吗?”
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演技一如既往地精湛。
若是上一世的我,恐怕立刻就会心软,会觉得是自己误会了她。
可惜,现在的我,心是冷的,血是冰的。
我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污蔑?”
我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冷意,压过了现场的嘈杂,“苏婉柔,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哭得够大声,黑的就能变成白的?”
我的目光转向顾衍城,他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有震惊,有愤怒,更多的,是一种被我摆了一道的阴鸷。
“衍城,”我叫他的名字,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这就是你放弃我,也要选择的好女孩。
眼光,真是不怎么样。”
“苏瑾!”
顾衍城咬牙切齿,他想发作,却又顾忌着周围无数的镜头和宾客。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将苏婉柔护得更紧了,“婉柔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一段来路不明的视频说明不了什么!
谁知道是不是你怀恨在心,找人合成的!”
“合成?”
我挑了挑眉,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言论,“顾少真是贵人多忘事。
当初,不正是你拿着那些‘合成’的照片,对我父亲说,我让你、让顾家蒙羞,坚决要退婚的吗?
怎么,现在换了个人,就变成‘来路不明’了?”
我这句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顾衍城的脸上。
他瞬间语塞,脸色青白交加。
是啊,他当初就是用这些东西来定我的罪,如今又怎么能否认它们的“真实性”?
苏婉柔见顾衍城也靠不住,哭得更加歇斯底里:“我没有!
我真的没有!
你们不能凭空污蔑我!
证据呢?
你们还有什么证据?”
她还在垂死挣扎。
我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证据?”
我嘴角的笑意加深,“你想要的证据,我当然准备了。”
我抬起手,对着宴会厅门口的方向,轻轻打了个响指。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随着我的动作,转向大门。
只见宴会厅厚重的雕花木门被推开,我的助理身后,跟着两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保镖。
而他们中间,架着一个拼命挣扎、戴着鸭舌帽的男人。
正是视频里那个和苏婉柔交易的男人!
他被保镖毫不留情地拖到了宴会厅中央,一把按跪在地上。
现场的骚动瞬间达到了顶峰!
如果说视频还可以被狡辩成伪造,那这个活生生的人出现,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婉柔在看到那个男人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连哭声都停了。
她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一样,软软地向后倒去,若不是顾衍城扶着,恐怕己经瘫倒在地。
“这……这是谁?”
“不就是视频里那个男人吗?
长得一模一样!”
“人证都带来了,这下看她还怎么狡辩!”
鸭舌帽男人被吓得瑟瑟发抖,保镖摘掉了他的帽子,露出一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
我缓缓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冷漠:“抬起头,告诉大家,是谁,让你伪造那些照片和视频,去陷害苏家大小姐的?”
男人颤抖着,不敢看我,也不敢看台上的苏婉柔。
我蹲下身,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张伟,你女儿的心脏手术,下周就要交三十万押金了吧?
你也不想,因为你一时的犹豫,让她连手术台都上不去,对吗?”
这个叫张伟的男人,是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找到的。
一个专业做局的混混,技术不错,可惜有个致命的弱点——他病重的女儿。
上一世,我死后不久,就听说他因为赌博欠下高利贷,被人打断了腿,他女儿也因为没钱医治而病故了。
这一世,我提前找到了他。
我没有逼他,只是给了他一个选择。
帮我,他女儿的手术费我全包,他还能拿到一笔钱远走高飞,开始新生活。
不帮我……他的那些仇家,我会挨个“提醒”一遍他的下落。
张伟的身体剧烈地一颤,眼中最后一点侥幸也熄灭了。
他猛地抬起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指向台上抖成一团的苏婉柔,嘶吼道:“是她!
是苏婉柔!
是她给了我二十万,让我P图,找人拍假视频,再把这些东西散播出去,毁掉苏瑾小姐的名声!
她说事成之后,还会再给我三十万!”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旧手机,抖着手点开了一段录音。
“……事情一定要办得干净利落,我姐姐那个人最重感情,只要让她相信是身边人背叛了她,她就彻底垮了……”是苏婉柔的声音,清晰无比。
铁证如山。
苏婉柔的最后一丝防线彻底崩溃了,她尖叫一声,眼前一黑,便首挺挺地晕了过去。
顾衍城手忙脚乱地抱住她,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看着我的眼神,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
而另一边,我的父亲,苏氏集团的董事长苏鸿远,终于从主席位上站了起来。
他面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快步走下台,扬起手,似乎想给我一巴掌,却在半空中生生停住了。
“苏瑾!
你……你这是要毁了苏家吗?”
他指着我,声音都在颤抖,“家丑不可外扬!
你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让苏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我冷冷地看着他。
这就是我的父亲。
到了这个时候,他关心的,不是我受了多大的委屈,而是苏家的脸面。
“脸面?”
我首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当初,我被千夫所指,被全城的人当成不知廉耻的瘾君子时,苏家的脸面在哪里?
你为了所谓的脸面,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我这个亲生女儿像垃圾一样丢到国外时,苏家的脸面又在哪里?”
“我……”苏鸿远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父亲,”我加重了这两个字的读音,充满了讽刺,“你从来只在乎你的面子,你的公司,你的宝贝小女儿。
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你的女儿?
我母亲留给我的股份,被你们以我‘名声败坏,影响公司形象’为由夺走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谈亲情,不谈家丑?”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了太久的委屈和恨意:“今天,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是怎么对待我的!
我就是要告诉所有人,我苏瑾,没有错!
错的是这对蛇蝎心肠的狗男女,是你们这些颠倒黑白、冷血无情的所谓亲人!”
说完,我不再看他,也不再看那片狼藉的舞台。
我转身,挺首了脊梁,在无数道复杂的目光中,一步步向外走去。
这场好戏,我只是个开场人,剩下的烂摊子,就留给他们自己收拾吧。
保镖为我开路,将蜂拥而至的记者隔绝在外。
就在我即将走出宴会厅时,我的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的男人身上。
傅清时。
他也正看着我,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审视,和一丝……欣赏?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片刻。
他微微颔首,薄唇轻启,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不错。”
我读懂了他的唇语,心中微微一动。
这个男人,比我想象的还要敏锐。
我同样对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他的“援手之恩”,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片令人作呕的浮华之地。
酒店外的夜风格外清冷,吹在脸上,却让我混沌的头脑清醒无比。
我站在台阶上,回头看了一眼灯火辉煌的宴会厅,里面依旧人声鼎沸,混乱不堪。
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顾衍城不会善罢甘休,苏婉柔那对母女更不会。
而我的父亲,为了利益,随时可能再次牺牲我。
前路依旧荆棘遍布。
但这一次,我不会再退缩,不会再软弱。
上一世他们加诸在我身上所有的痛苦和屈辱,我会让他们,千倍百倍地,一一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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