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线如同碎裂的银片,翻涌进大厅的琉璃窗。
沈凌渊下意识地眯起眼睛,浓重的灰尘掩盖了陈列柜最底层的牌匾,那一刹那的眩晕仿佛还停留在脑海深处。
昨日的生活如同一场电影,在脑海里重复回放——即将毕业的大学生,考试的压力,和同学间琐碎的调侃。
但眼前的景象却与往昔大相径庭。
他倒在冷硬的青石板上,头顶不再是霓虹的天花板,而是雕梁画栋与粗糙的横梁。
远处传来隐约的鼓声和喝喊,时而混杂着马蹄疾驰,时而厮杀呐喊。
他尝试移动手臂,才发现手腕火辣地疼着,袖口己是破旧麻布,和刚才那件碎花T恤毫无关联。
沈凌渊屏息,脑中一阵刺痛。
他记得自己只是靠近那柄断剑,被一股莫名的力量裹挟。
现在,他却像古装剧里的角色一样狼狈不堪,还来不及骂一声,忽然有脚步声在近旁响起。
“喂,那边的,你还活着吗?”
一个沙哑的男声带着隐约的警惕和粗糙的江湖腔调。
沈凌渊抬头,见一名壮硕汉子披着旧皮甲,满脸风霜,手持短刀,步步逼近。
他本能地想后退,却被身下冰冷的青石牵制。
“我……只是路过,没伤着。”
他故作镇静,拼命回忆自己曾经看过的古装片台词。
皮甲汉子眯起眼:“路过?
这大清早的都没兵巡,哪来的闲人?
你身上的衣衫也不对劲。”
沈凌渊咬牙,强撑着起身。
他看了看西周——高墙凌乱,远处废弃的旗帜在风中飘荡。
空气里带着血腥和焦糊气息,显然刚发生一场动乱。
他暗自琢磨此地的地理形势,远非现代的博物馆大厅。
“我真是误闯,给大哥添麻烦了。”
沈凌渊只能低头示弱,试着用谦卑掩盖内心的慌乱。
皮甲汉看他不像江湖人,皱了皱眉头:“没见过这么怂的,这边都快封城了,外面不安全。
你是哪家的?”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刀柄,试探地瞄着沈凌渊腰间。
沈凌渊低头一看,腰上只剩一块古旧布袋,除了几个铜钱毫无值钱物事。
他急转脑筋,干脆道:“我从北边过来,走散了路。
要是帮得上忙,我愿意出力。”
皮甲汉子冷笑一声,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算你识趣。
今儿个谁都不能信,要是出了岔子,别怪我不客气。”
沈凌渊虽心中忐忑,却知道自己只能暂时附和。
现代知识在此刻毫无用处,唯有观察和伺机而动。
他谨慎地跟在壮汉身后,走出废弃宅院。
外头街巷寂静,偶尔有几名披着长刀的江湖人疾步而过,往巷口深处探查。
街边铺子半掩,锅灶冷却,偶尔有妇人抱着孩子张望。
沈凌渊注意到路旁有人在卖药材,摊主神情惶恐,门口还挂着一块“江湖避乱,莫入”的破牌子。
皮甲汉将他带进一座简陋茶馆。
当门一关,屋内又是另一番景象——几名江湖客正在低语,茶案边堆着刀枪棍棒。
空气里混着茶叶的涩与药膏的苦,墙上贴着缴纳“安身钱”的告示。
沈凌渊瞥见一角上落满灰尘的断剑,心头微跳。
“坐好。”
皮甲汉低声说,“你帮我看着门口,有情况就喊。”
茶馆的掌柜有些神经质地端来热茶,瞄了一眼沈凌渊,低声道:“城里乱得很,昨夜东坊那边又死了几人。
你是新人?
可别轻举妄动。”
沈凌渊从小习惯观察,他默默记下茶馆内的布局。
窗下有壁炉,边上藏着几把备用刀。
靠墙的老者似乎在给人把脉,地上散落着药包,有人低声交换着银两。
每个人的面孔上都带着警觉与紧张。
一名面容清瘦的青年站到沈凌渊身畔,眼神带着凶光:“听说府门昨晚遭袭,城里来了外地豪客。
你是什么来路?”
沈凌渊心一紧,端起茶盏,故作镇定地道:“流民,无处可归。
只是想讨口饭吃。”
他放低声音,尽量让自己不显突兀。
青年冷笑:“这些日子,投靠门派的多半是打探消息的。
你这身板要是不够结实,说不定给人卖去做炮灰。”
沈凌渊迎上他的目光,决定不再被动。
他微微一笑,回道:“既然活着都难,加个新朋友总比树敌好。
本地风俗我不熟,还望周全。”
青年愣了愣,勾了勾嘴角,却没再说话。
茶馆里众人渐渐沉默,只余杯盏相碰的清脆声。
忽然,外头传来马蹄急促,茶馆门槛被踢开,一队黑衣武士闯了进来。
为首一人披着黑金披风,嘴角挂着一道细疤,目光无比锐利:“所有人列队搜查!
有乱党混入!”
瞬间,茶馆里气氛紧张极了。
几个江湖客立刻放下茶盏,站成一排。
沈凌渊本能地捏紧拳头,心跳加速。
他暗暗揣度对方的来意,身在陌生的世界,他不是唯一的猎物。
那黑衣武士目光扫过各人,冷冷道:“昨夜府门遭袭,城中正查疑犯。
你们,逐一报上名来!”
话音刚落,皮甲汉第一个开口:“我是南巷温家温昌鹤,昨晚刚进城,有文书为证。”
沈凌渊心头一动,这名字在刚进茶馆时便听闻。
看来此人也是江湖中人,身份不低。
黑衣武士核查了皮甲汉递上的文书,点头通过。
轮到沈凌渊,他强压紧张,幽幽道:“沈凌渊,失业流民,无亲无故。”
黑衣武士皱眉:“身上证物?”
沈凌渊将破布袋和铜钱递去,黑衣武士翻看一番,见其中实在贫寒,嗤笑一声。
青年接着报上名号,黑衣武士依次放行。
逐一盘查后,黑衣武士冷声道:“在城中逗留,不许生事。
再有乱党出现,尔等同罪。”
众人纷纷答应,气氛终得缓解。
茶馆里逐渐回归冷清。
皮甲汉端起茶盏,朝沈凌渊道:“初来乍到,记得自保。
做我们温家杂役,至少活个七八分。”
沈凌渊正要答应,忽然听见街口远处传来剧烈喧闹。
有人高声呼喊:“顾家出事了!
满门被屠,小姐在逃!”
茶馆内众人瞬间变色,大多数江湖客将目光投向门外。
皮甲汉面色凝重:“顾家世代为城中名门,今遭灭族。
你若真想活命,要么投靠强人,要么躲远些。”
青年低声道:“此事恐非一桩血仇。
朝堂与江湖现在更乱了。”
言罢,他起身离去。
沈凌渊脑海中却泛起苦涩。
他刚来此世,己见江湖险恶。
心底的理性提醒他:生存乃第一要务,而自己依旧身无分文,毫无倚仗。
皮甲汉温昌鹤见其沉思,拍拍他的肩:“别多想,乱世里心眼要多,命要硬。”
说罢起身,准备结账走人。
沈凌渊看着渐渐疏离的人群,茶馆外的街道己充满焦灼和混乱。
顾家惨案或许只是一个开始,风云将起,刀剑未歇。
他低头揣摩着刚刚听到的碎片消息,也在心里搭建着逃生与适应的第一步。
夕阳斜斜地照进茶馆,沈凌渊慢慢起身。
他调整步伐,尽力让自己看上去融入这个世界。
他明白,仅凭现代人惯有的理智还远远不够:这里的刀剑与人心,命与利,远比想象中险恶。
每一步,都可能迈入深渊。
茶馆外,一缕斜阳落在旧宅断墙,沈凌渊望向顾家方向,心中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前路如何,必要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查明这场乱世的真相。
风声起处,他稳步踏入江湖风暴的边缘,眼中多了一丝属于异乡人的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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